往焚白都城的列车上的卡娅回想起这一幕,对此作出的解读是;也许那时的自己认为如果那一刻不打回去,她的人生就会永远像那堆钱一样,被谁握在手心,折来折去。她已经在萨维尔最近对她微妙的又远又近的态度上筋疲力尽。她常常觉得自己甚至应该多一些羞愧——当这个国家和自己一样千千万万的同龄人都在心里的那份崇高而奉献青春时,她似乎并没有如此热衷于为国效力或是为内心原本已知的那份崇高而有冲动,国库吃紧战事逼近谍影纷飞她都是知道的,然而她在做什么呢?她竟然在纠结着一些极小极小的事,回味着极细极细的情节,而这些事只关于极少的人——萨维尔今天有没有为她多回一个头,萨维尔到底对她成长速度的期待在什么样的位置,萨维尔如此之忙究竟还有多少时间能思考一下她。萨维尔的意志如此坚定而蓬勃,像一个巨大的树冠笼罩卡娅,而卡娅有时觉得自己只是树荫下的一个小小的人。卡娅还有一件对自己都难以开口的事,那就是平日胡乱的思绪中还有另一个人,而这个人此刻就在眼前。别的事情上她已经输给了伊瑟拉,绝对不能多增加一项。明明眼前这个人尽心尽力地传授了她许多东西,为什么她要在伊瑟拉这里获得近乎绝对的自主与独立?
这一击被挡下后,卡娅的手指勾起案板上刀锋卷了口的刀。“我说了,把钱拿回去。”
伊瑟拉没笑,双唇持平,腰间匕首荡到手,黑色律流从袖口探头。两人同时出手,刀刃交击的第一声震响把半条街的目光都引了过来。“律术士打架了!快跑!”
“你这不是争口气,你是疯了,你每一次面对我就这样。”伊瑟拉茶色的眼睛里黑色律流浪涌,“你要用一袋鱼的价钱证明你独立?你要像我证明你能付一袋鱼的价钱所以你比我强?你本就独立于我,至于你比我强或者相反,这不是你人生的终极问题,也不是你这个年纪该天天想的问题。”
“你不要来教训我。我不想欠你。”
“你哪里怕的是欠不欠我——”伊瑟拉的匕首低头擦过豁口刀直逼卡娅胸膛,“你是怕你自己,怕你自己再找到一个萨维尔,你不敢接受你的世界里有两个萨维尔,你也承受不来。”
“和老师有什么关系!”卡娅后空翻的膝盖顶开匕首,没落地前人已到了伊瑟拉身后,刚落地却对上伊瑟拉不知何时转身的脸,突然合拳的另一只手被抓住。“你还想起术?你要用什么?你要用阿刻戎屏把这屋顶顶穿不成?”然后摊开手,一步不退:“那你砍。”见卡娅发愣,伊瑟拉把匕首锋向朝内柄朝外伸向她:“还是说你要试这个?”
卡娅胸口起伏如惊兔的腿,半晌,把到往空中一抛,那刀落下后稳稳回到钩子上。她也摊开握钱的手,那钱已成阄。
“你收下。不然我真砍。”
伊瑟拉接了塞进裤袋,叹气道:“大小姐,真行。”
之后她们没有再吵。离开时卡娅对惊魂未定的屠夫低声鞠躬道歉,后者战战兢兢地一边摆手一边连连鞠躬。两人继续走在市场的主街道上,身旁熙熙攘攘的人群仿佛从未见过那场骤起骤消的风暴。锅盖重新归位,吆喝重新出喉,淡淡的鱼腥,淡淡的米味,淡淡的花椒油的香。卡娅买了一捆葱、一把折耳根,还在一个赤脚女孩的摊上挑了番茄,蹲下来认真选的样子像是挑武器。伊瑟拉跟在她身边,有时出手帮她挡一下疯狗一样的小孩或疯小孩一样的狗,偶尔还伸手把她肩上的风衣被撞乱的领子掸一掸。
“好了我买完了。我要回去了。今天……谢……”
“回去?”伊瑟拉把卡娅酝酿很久的“谢谢”逼回肚里,后者白眼回敬。伊瑟拉眼神扫向路边一家挂着布帘的衣铺,那布帘被阳光晒得发白,却挂着着几张手绘,有披风有短裙有长衫。“你别穿你这短衣服了。”她一脸认真,“我给你买衣服。”
卡娅皱眉。“我不用。”
“你听好了,”伊瑟拉丝毫不给她辩驳的机会,换上第一次见面念萨维尔命令的语气,“是我出钱。而且别人要是知道萨维尔家的人穿几年的旧衣服,指不定怎么议论。大小姐。”
“如果你今天硬要坚持付账,我就把你制服,拷起来,亲手送回你老师面前。”
“你应该你不知道,”她晃着一对黑色金属手铐,表面纹路复杂,寒光映出周围路人偷偷张望的脸,“我最近升了职,幽环国雾厄城总警督,今天便衣出行。”那手铐不是普通的束具——对于强大的律术士来说,突然迸发高密度律流完全可以挣脱——而是最新一批广泛研发的专门用于阻断手部律流的禁器。她话音一落,围观人员赶紧低头走开,装作很忙。卡娅抬手打掉那手铐。“我应该暂时赢不了你。”
伊瑟拉大笑两声。“你显契了可以考虑挑战我,没显契的话——你今天就拒绝不了了。”卡娅垂下眼睫,没有拒绝她拉着她往衣铺走的动作。她被牵着穿过晒着白布和麻袋的巷口,一边仍旧倔着嘴,一边下意识地把手从风衣口袋里抽出来,悄悄把那几张皱巴巴的钞票重新塞回去。
那是一间光线昏沉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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