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号:79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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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没有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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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早就知道。但知道是一回事,被说出来是另一回事,就像她自己的确是当了萨维尔贴身侍从多年,比府兵还府兵,但是真让她入军经历裸检,卡娅简直羞得想自刎。在伊瑟拉的话面前,卡娅忽觉自己成了博物馆玻璃柜里的蝴蝶标本——那些平日里从眼尾偷溜出去的视线,那些借跑跳劈斩掩饰的不安,此刻都像那盘苹果被削了皮切成块花瓣状精美地摆了出来,晾在发热的吊灯下。

    “但你有没有想过,”伊瑟拉慢慢道,“你其实可以拥有自己的生活。虽然我现在看起来和你一样,但是我显然有自己的生活,对吧。”

    卡娅手里的茶汤荡开一圈细纹。一只蝴蝶从杯中飞出,仔细看发现只是被升腾的热气模糊的杯壁花纹。“其实我自从不能常在她身边后,我反倒没有自己的生活了。我不是说律塔的事情太忙,任务太多。”

    卡娅放茶杯的手磕到了装苹果的盘子。沉默顿时有了实体,变成苹果摆钟似的不停的振荡,变成盘沿坠落的小刀迟迟掉不到桌面,变成茶杯上的雾气降雨回到杯中。

    伊瑟拉轻轻点头:“吃吧,你说得对。再不吃我吃完了。”

    卡娅把苹果放进嘴里时,她知道从此她不能对自己说“萨维尔老师给了我一切”了。

    可是卡娅,你是这样一个没有信仰的人,你的老师正在敌国,为了你的国家或许会献上自己的生命。你是不是这样想着——让我醉一次,就像让我扑倒在刚晒好的棉被中,和平如此短暂,活着也并不重要,甚至此刻我的崇高我的热血我那些晴雨不定的恢弘而辽远的幻想与召唤也一并不重要,平日——平平无奇的时日如此稀有而短暂,让我像集市上任何一个人那样走,迈完左脚迈右脚地走,今日我碰巧就这样左右脚交替前进走进了这个房子的那一扇门,仅仅是这样,不对吗?

    夜很深了,卡娅梦到中了敌人的照迷律,她在白色的雪原里跑,没有路,没有草,没有天。她睁开眼,月光从窗帘豁口汩汩淌进来,在地板上凝成瓷砖上的藤叶的影子。夜风带着青草香钻进不轻不重的毯子,一只裹了月光的蛾子往阳台方向飞,卡娅听得那边一声猫叫,看到身边无人,见双手一片汗涔涔,披了那件还挂在椅背上的风衣外套,轻步往阳台方向走。

    卡娅从未见过如此大的满月,罩满流云纵墨的夜空。满月浑圆,像老房子贴了窗花的梳妆镜,伊瑟拉只有一个影子,坐在铁栏杆上,仰头,唇线、颌线和颈线连同暗红睡裙摊开的系带一同构成这镜上的裂纹。月光浇在可可色的面庞上,像天神的泪水滴落在脸上流至栏杆。黑猫在她臂弯里化作一湾小小的墨,另一只手烟头的红光反倒像狩猎时的猫眼,石榴酒滴一样的红,木棉花碎片一样的红,赤裸的红,蓄力的红,映得那暗红绸缎裹着的随呼吸起伏的肌肉,也呈现出红葡萄般的颜色。卡娅想起议事厅面向平民的“禁止进入”的标牌,颇有竖放一指在涂了口红的鲜唇边之意,那是退避的红,禁令的红,毁灭的红。

    伊瑟拉吐出的烟圈在月幕中跳舞,银灰的雾缠上楼顶垂下的藤叶,抓住蔓身一点点上抚,如果神话中的小小的白蛇精在世,缠住过路人时也应不过如此。

    此刻的月亮磅礴得能听见云中的潮汐声。伊瑟拉扭过头看她,睡裙半敞的领口成了一只逐月的蝴蝶。伊瑟拉弹落烟灰,卡娅却感到腰被人用指轻敲,她挺直身子,月亮里的涨起的浪潮仿佛扑湿了她全身。黑猫往栏杆外跃去,如同蜜獾一样在卡娅眼前活生生飞走。卡娅耳边潮声大作。

    “你要抽吗?”

    卡娅摇头。

    “好。”伊瑟拉又深深地吸一口,拇指和食指掐灭烟头,起身走回屋里,回来是手中多了一些东西。“我很喜欢收集一些美丽的小东西。”那杯子通体似是手工吹制而成,杯身为细长的鹤颈形状,底座却宽广如翻开的莲花瓣,杯口斜切,如半月削下的一角,杯壁厚而透亮,应是用以欣赏调酒后的颜色之用。随后她又取出几瓶颜色各异的酒,深紫,金黄,墨绿,还有一瓶黑色陶瓷瓶,未开盖便有微弱的香辛气息渗出。紫色的液体如一条尾巴卷入杯底,少量墨绿色的酒液浮在紫色上,像一层翠色的蛇鳞,金黄色的酒是蛇眼。最后,她打开那瓶黑陶瓶,只滴入一小滴黑色的酒,那滴酒竟未沉而是蜿蜒盘旋,在基酒中悬浮如灯芯。

    “我很喜欢调酒。”她把这杯酒放入果盘,挑出一瓣剥好的血橙插在杯口,如同点亮酒面上的火。果盘中还有半只青柠、一小撮迷迭香叶、几颗黑樱桃,以及几片无花果干。

    她在藤椅上坐下。“要喝吗?”

    卡娅蜷缩在藤椅上,抱膝摇头。

    “真不喝?这酒这么美。这里没有其他人。有谁不让你喝酒吗?”

    “我小时候偷偷喝过她藏的酒,”卡娅把头埋到膝间,“是纯苦艾酒。老师喝醉了回来,刚好碰见我喝,就把它夺过去,一边说你还没到年纪这不是好习惯一边自己喝完了。”

    “你还看过她喝醉啊?”

    卡娅迟疑地点点头。“其实她在我面前并不是一直都很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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