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雇佣兵。这只是一份工作。”
“工作?今天看到的全是焚白人,”卡娅眼现凶狠,“算了,你也不会和我说。等我把你交给我们的人,他们有一万种方法让你吐得干干净净。”
索连低头看着伤口,用疲倦的语气低声说:“你还能走出去?我能站起来。你不能。”
“你会死于感染的,”卡娅从牙齿间挤出几个字,“接下来看谁律力恢复得更快。你要不要现在下个赌注,赌死的是谁。”
“你的名字。”索连平静地说,这回听来她的声音甚至能被称作甜美。
卡娅头别向一边。
“告诉我你的名字。你很称职。决斗报名字是礼貌。”
“你们入侵我的国家,有什么礼貌可言?”
“不是焚白入侵你的国家,是澄原,还有列火,” 索连从身上层层叠叠的军服口袋中摸索片刻,抽出一包裹紧的棉布,展开,是数根细针和一小捆线,“我没杀你。”
“你这不是没杀成?”卡娅当即回嘴,却见索连拢起伤口两侧的皮肤,用针生缝。手指陷进肉中,如同把一张撕裂的信纸对折,再对折,一点点仔细合上。
卡娅看得眼珠外凸。
那外翻的组织从视觉上便有恐怖的粘滞感,如同碾碎过度成熟的柿子。半凝固的血浆拉出丝状。
针刺入,颤抖的手牵针引线。线头拖拽皮肉在卡娅耳边仿佛有石磨声,牵拉痛仿佛长在了下颌要惊掉的卡娅身上,具象为无数小钩爪反向撕开,每收紧一针都像蚂蚁排队钻进伤口。
索连绽放的肌肉如刚斩杀的牛身上割下来的肉,蛆一般涌动。
那根针又穿了进去。
线穿过筋膜层发出湿润的声音,类似潮湿宣纸被毛笔反复戳刺。最恐怖的是沉默的声压——没有麻药的缝合过程没有惨叫,反而使山洞里的滴水声在卡娅耳边膨胀成铁锤砸桩的幻听。她似乎还听到了老鼠钻进雨后腥臭的草丛的声音。
上次在萨维尔的固定和伊瑟拉温柔的手下经历清创时,卡娅又哭又叫,弄得那两位也是清泪涟涟。今天,她什么都做不了,她不用哀嚎,她不用乱蹬腿,她不用疼得强忍泪水,只能看着她的敌人在她面前徒手缝伤口。
这对卡娅的任何感官与自尊心,都是令人毛发倒竖的酷刑。索连那双沾满血水的手惨白如僵尸。
卡娅幻视白色的虫,幻听牙齿咬住丝绸后猛烈地撕开。中层肌肉纤维似扯散的苎麻,缝线勒出的纹路极不规整,卡娅想到被踩烂的桑葚汁汁水水渗入麻布。
卡娅双手攀住自己的头。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嘴里一苦,不知道是不是胆汁。
她不敢直视索连的眼睛,怕多望一眼,那银瞳就要生出银蛇咬住她的脖子。
当索连用嘴咬断最后一截缝合线,针挑着线打了一个结时,卡娅每一寸肌肉都发出老鼠磨牙的叫声。她知道,至少在今天,她是不可能杀掉索连·露卡雷斯了。
卡娅不禁想象,日后要去的焚白——如果她还有命去——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国家。
“好了,或许今天的结局是我俘虏你,”索连站起来,“你真不打算告诉我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