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阿姨还站在那里,袖套盖住她的手,却盖不住她指尖的颤抖,愧疚漫上她的眼,视线凝在离开的那个背影上一动不动。
楼愿也随口扯了个理由,一把放下摘了一半的白菜,说了嘴:“我去买瓶酱油,这没有了。”随后窜出了门。
这次是桑黎往调料架上瞟,酱油倒是开封了,只是还剩一半多,除却一盘菜放一瓶的情况,够的要命。
这一个两个,都没长眼睛吗?她有些莫名其妙。
冬天的天黑的很早,大概五六点,早已是浓的,沉沉的一片。
楼愿站在分岔路口,一条向左,一条向右,路灯眩晕特效下,几乎分不出区别。
【厂圆的愿:你在哪买醋?我要去买酱油。】消息显示发送成功,以防走丢,她决定就站那等。
【z:我不买醋,我在外面吹会风。】
【厂圆的愿:哦,我要买酱油,你告诉我超市在哪。】
【z:说了你能走到吗?导航上随便找一个。】
【厂圆的愿:不能,你在哪?】
【z:分享了个位置。】
【厂圆的愿:马上过来。】
她跟着导航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调整角度,十分钟后,才勉强算是找到他。
“你来干什么?”应昭看她手电筒打出来的光,眯了眯眼睛。
“我不是说了吗?打酱油来的。”楼愿息了屏幕,世界又陷入黑暗,她隔着安全距离,和他在同一椅子上坐下。
“别胡扯。”他说。
楼愿轻笑,伸伸懒腰:“好吧,我来找你。”
“找我干什么”应昭侧脸看她,自嘲地笑笑:“我就来吹风。”
“你不自在,为什么?”楼愿看着叶子被风卷起落下,随意地问。
没等应昭回答,她又接上句。
“别逞强,你现在就像那片叶子,忽上忽下的。”她抬手指了指落叶。
应昭顺着她手指看了看,风太大,叶子太多,又太黑,他什么也没看到:“糊弄我呢,什么都没有。”
“是啊,什么都没有,所以你在纠结什么?”她又笑,仿佛看落叶只是她的幻觉。
叶子已经被吹走了。
她故意说的。
对话还在继续:“你为什么对裴阿姨态度不好?嗯…不能说是不好,你为什么和裴阿姨赌气?”
应昭沉默半晌,平静地说:“因为,我在生她的气,气她离开花店不告诉我,气她出门不告诉我,气她生病不告诉我,气她…最后真正的解释都没告诉我。”
“那又怎样?”
“是啊,那又怎样,可我是她的儿子,她在这里最亲的人。”应昭低头,似乎有水滴下。
他哽了一会儿,声音有些糊:“其实我小时候挺开朗的,还受欢迎。”
“你现在不也很受欢迎?大家都被你骂得像狗,不还围着你转?”楼愿玩笑道。
应昭啧了下:“别扯”,才继续说道:“当时,我妈是舞蹈演员,正巧那天组里加了场赛,保姆又请假,她就让我去公园玩,等到时间她就在门口等我。”
“结果你忘了?”楼愿接着他的话问。
“不是,我当时盯着时间,还特定找人拿表看。结果…”他突然忍不住笑起来。
他笑的楼愿云里雾里。
“我当时五六岁吧,带表的小孩比我大,七八岁,但是家里是调表的,会点这上面的行道。那天来公园玩的小孩少,我和他们正好凑一队,为了让我多留会,那小孩把表往后调了半小时,搞得我晚了半小时。”
“啊?这么神奇?”楼愿惊叹道。
“还没完,我妈当时就在门口多等了我半小时,她又着急,什么都忘了,连公园都没进,就报警了。”
“我出来的时候,警察刚到,一脸懵的,看到她抱着我哭。”他顿了下:“我当时也懵逼了,脑子里就只剩她撕心裂肺的哭声。”
“后来呢?”楼愿追问,抬眼望向他。
“后来,她就嘱咐我,早点出来,还让保姆跟着我。但是,从那之后,我就再不跟公园小朋友玩了,他们一打招呼,我就凶,他们也不敢再跟我说话,那时候,我就坐在长椅上等我妈,像现在这样。”
“所以,你就变成现在这样了?”楼愿乍舌。
“是啊,说习惯了。”他仰在椅子上,舒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