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之上,徒留余晖,长安城外,暮色苍茫。此时,万家灯火尚未点亮,唯有一户人家早早就燃起了案上的豆灯,烛芯静静的燃烧着,那橙黄色的火苗正招摇的摆动,仿佛是在向人炫耀自己的光明。
凭着这点光线,任长卿仔细地将攥着的手巾看了一遍又一遍,浑然不留心周遭的一切。
因着幼时读过两日书,也算识得些许文字。故而,即使手巾上所绣的字迹已经被其主人故意破坏,待他仔细分辨后,也能看出这上所绣的应当就是“卫子夫”三字无疑。
卫子夫,是那女娘的名字吗?可真好听。
他暗自思忖着,只一个普通的不能更普通的名字在他眼里就如同春花秋月一般,心中先是漾出欢喜,可须臾间,又转为忧愁。
他喜的是自己终于得知了女娘的名字。忧的则是无论知道与否,也没什么要紧,只因他暗暗揣在心中的美梦几乎不可能成真。[1]
正当任长卿想的入迷时,坐在他对面的人提高音量咳嗽了两声。
“咳、咳。”
出声的正是任长卿的姑母任姚,她刚才向侄子谈起寻媒做亲之事,正说的兴致勃勃,忽而一抬头,却见这小子心不在焉的,想是半句也没听进去。
她当下心里就不大欢愉,嗔怪道:“想什么呢,我的话都听了吗?”
“啊?”任长卿如梦初醒般的应了一声,傻呆呆的。
“哈哈。”
旁坐一豆蔻年华的少女,生的是明眸皓齿,粉妆玉砌。虽还年轻,却已是人见人夸的美人胚子,日后会出落成怎样的仙姿玉貌,不难想见。
此女正是长卿一母同胞的妹妹,小字少夫。女孩儿看见哥哥这傻样儿,正掩口暗笑,眉眼弯弯的,格外好看。
任姚瞟了眼侄女的笑颜,明白这孩子怕是知道些什么,于是问道:“少夫在那儿笑什么呢?说出来给姑母也乐一乐。”
她语气亲切,眼底却没有什么笑意,一副拷问的模样,任少夫见了有些害怕,偷瞄哥哥,却得了一个恳求的眼神,只好含糊道:“我……我没笑什么。”
“没笑,是当你姑母我瞎了吗?”
任姚性格泼辣,言辞从不肯饶人,哪怕是对亲子侄,她再次厉声道:“告诉我!”
少夫左右为难,既害怕姑母的责问,又不愿出卖哥哥,急的眼眶都红了,可思来想去也只能怨自己刚才得意忘形。
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任长卿也不吭声。任姚左看一眼委屈的侄女,右看一眼锯嘴葫芦似的侄子,不禁怒上心头。
“管不了你们了是吧!”她语气森冷,“有事只瞒我一个。”
喋喋不休的训斥从她的口中倾泻而出,听的人心烦意乱,兄妹俩怕火上浇油,全都垂首屏息,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可任姚骂人无需别人搭话,她自己就能把自己气个半死。极致的愤怒后,悲伤之感油然而生,她哭诉道:“早知道你们这样,我又何必费那么多心思”
眼泪从脸颊缓缓滑落,她哭的连话都说不完全,最后的最后,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一句,“嫂子早早去了,大兄临了也曾嘱托我好好照顾你们,现在这样,我对不起他们。”语毕,更是泪如雨下。
任家兄妹幼时丧母,父亲也于五年前去世,且他临终前的确有说过想把自己的两个孩子托付给妹妹照顾。
当时任长卿就在旁边跪着,把自家父亲的话听的是清清楚楚。
多年来,他对自己这个姑母是既厌烦抗拒又敬重依赖,平素最怕的事就是听她提起自己的父母,因为这会让他感到歉疚。
如今见姑母哭的如此伤心,他再也扛不住,终是把自己的那点心思和盘托出。
“喏,就是这个。”他把方才拿着的手巾递交了过去。
任姚接过,对着灯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名堂,“这什么意思?”
任长卿的嘴唇动了动,过了一会儿,才哼哼道:“你看上面的字。”
任姚瞪了侄子一眼,“我还不知道这绣的是字,可你瞧瞧,线勾的乱七八糟的,我看的懂吗?”
显然,不是所有人都有闲情逸致去一点点研究三个看不懂的字是什么的。
任长卿感到难为情,又恢复成了之前那副沉闷的样子。
任姚最看不上他这点,于是放弃了从他嘴里撬出真相,转而问起侄女,“少夫,你说。”
“我……”
少夫犹豫了片刻,想到哥哥都已经坦诚一半了,她咬咬牙,道:“大兄喜欢这条手巾的主人。”
“什么!”任姚惊呼,旋即便是狂喜,“真的吗,是谁家的女子?”
没人回应。
正在兴头上的任姚没有见怪,只不住地追问道:“到底是谁,告诉我,我明天就寻媒人登门说和。”
她无比兴奋,甚至觉得苍天有眼,侄儿终于开窍了,这桩婚事要是成了,她也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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