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听不进去校规校纪、结课评分标准等等一系列老生常谈的事项。做学生的时候不听,当了老师竟也不听。真是罪过。
礼堂里很暖,但这两天他冻怕了,出了点汗都舍不得脱掉他的破羽绒服。
端着杯子的手递到了他面前。
李和铮心头窜起几分莫名的烦躁,用理智压下去,面上依然保持着体面,接回了水杯。
骆弥生压低了声音:“凉了,可以喝了。”
“不了。”李和铮懒散地回应,“太热了,喝完捂一身白毛儿汗。”
骆弥生便要再把水杯接回去。
李和铮:……
这是干什么呢。
他收了手:“没事,不……哎哟。”
敞口的杯子当然经不住他这么大动作,一股水泼湿了他的外套。
“哎哟!”苏启然跟着喊了一声,立马从兜里掏纸巾,“没烫着吧?”
骆弥生眉头紧锁,已经把纸巾拍在他羽绒服上,一张纸瞬间吸湿了。
李和铮气笑了,索性也不动,让左右两个热心肠儿替他擦根本不可能擦干的衣服。可怜的鸭绒,一会儿非冻成一整块。
几千人的场子这样搞。都三十多的人了。
这算什么?
李和铮看着凑在近处的骆弥生的侧脸,面上没波动,也没外泄的情绪。
他只是不懂。
却不想,听见了台上的校长点他的名。
李和铮心想我去不是吧,我都当老师了还要被校长点名起来批评?老教育家就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原来是到了介绍今年新入职教师的环节。
李和铮推开了骆弥生的手,站起来,冲周围的老师们挥手致意,礼貌点头。
礼堂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啊?怎么就鼓上掌了。
骆弥生也茫然地看了看周围,刚才他们沉浸式救羽绒服,根本没听清前情提要。
前排的老师回过头来,与李和铮对视,听不清,但看懂了他的口型。
哦,说到普利策奖了。
那倒也是。这礼堂里的学术大拿如过江之鲫,但提到新闻界的诺贝尔,还是值得接受这些高知的掌声的。
李和铮写战地报道的笔名叫照和。照字取映照、关照……以及拍照的意思。和字既是他自己,又是那个若身在其中时不珍惜、失去后便极难苛求的“和平”。
取笔名时满腔热血无处安放,第一次登上前往战区的航班,他无比笃定,他一定会在全世界都不再有战争、“和平”再不是一个奢侈的词汇时,才放下相机,才停止书写。他会在尚未停歇的战火中燃尽一生,他定能“照”到真正的“和”。
后来才知道所谓梦想不过是年轻气盛时的梦话,所谓生命平等,是指所有生命都平等的像屠宰场里一切能当作盘中餐的东西,消失在他目光所及的任何角落,一并带走了他的幻想与心气。
当了逃兵的人谈什么坚守。锋利的笔杆子早折断了。一篇篇报道只是留存了他的十年,未曾改变过任何事实。
但——努力的李和铮好歹给“照和”拿了个国际新闻上最高的奖回来。
努力写战地报道的照和用一篇《弹孔、信笺与面包香》换来了普利策特写写作奖,也是这个大奖让李和铮有了下半辈子过躺平生活的资本,让他一届火里来雨里去的“有文化的莽夫”破格站上了讲台。
打完招呼李和铮重新坐下,为了不延续和骆弥生的诡异气氛,他开始认真听讲。
校长正在说特殊人才引进一类的。
说今年的几位新老师以李和铮老师为代表,都是在各自领域具备真正的实战经验,这些不可复制的经验太宝贵,能补齐教学经验上的不足,教育从不只在书本里,要让学生们学会去见天地见世界,去思考去敬畏……
话锋一转,又说,当精神、心理问题成为社会普遍的一种亚健康状态,我们既要平常心对待,又要做十足的准备,加大心理健康培训教育的力度,引导学生科学控制,保护学生的隐私,让他们明白我们不会因为一纸诊断证明就要想办法把他们开除。
今年的目标是吸收更多像骆弥生老师这样拥有双证、大量临床经验的老师进入教学团队……
听到这儿,李和铮像上课咬耳朵一样地往另一旁倾身,靠近骆弥生:“大量临床经验?你不是就规培了一年?”
骆弥生被他的突然靠近僵住了身,保持着距离,低声回答:“还有硕士阶段。当时我的课题方向是精神病学基础研究,后来转了精神病临床症状分析,实习,规培也是在精神科……”
这门低音炮在这种刻意压低的时候听来别有一番风味,加之刚才扯到几句走后门,有些压箱底的画面片段推开上头压着的东西钻到李和铮眼前。
脑中及时踩刹车,他托腮的手换个角度,挡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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