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习惯早睡。”
西门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了谎,周围起了一阵小小的哄声。
他脸色立刻变了,小心地改口道:“……看起来是这样。”
没想到他还记得这种细节。赫洛听着那些哄声,心头的确浮起了一股莫名其妙。大学时就常有人这么起哄,因为西门居然会跟一个平凡无奇的公民交往甚密,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她的荣幸——
不巧的是,这应该是西门的荣幸才对。
看在这份上,赫洛就从善如流地接下了这级台阶,她揽过黑猫紧实的细腰,指尖结结实实地隔着布料摁在肉上,感受到那儿像海浪一样激起了一层细小的波浪。她笑道:“我们走了。”
乌鸦的目光往下,扫过老板的腰,和腰上的手。
他拿出手机,道:“加个联系方式吧。”
赫洛一愣:“抱歉,私人联络方式的话……”
“不用,您收下我的。”乌鸦立马收回手机,在西门开始变得不耐性的注视中飞快掏出自己的名片,双手递了过来。
真讨厌,赫洛心想。
她讨厌这种沾着西门·布莱克的光的感觉。
而在赫洛·萨柯达里用那种熟悉的疏离态度对待了足足十八分钟后,在飞速奔驰的迈巴赫宽敞的后座上,西门终于忍不住升起了挡板。
“……”他捏了捏手心,谨慎地侧过脸,“你生气了?”
“尊贵的布莱克先生,”赫洛面无表情地抱起双臂,直视着他,提醒道,“我记得我家不是这个方向。”
迈巴赫开上高架,向前飞驰,明显是在走绕城外线,想要最大程度拖延两人道别的时间。西门摸摸鼻子,俊挺的面容却一派淡漠,并不太想承认:“内环今晚有贵族舞会散场,你想被人发现坐在我的车上?”
赫洛冷笑一声:“好问题。那请您回答,既然电车没有停运,我为什么非得坐在你车上?”
西门冷冷道:“窑子人多眼杂,眼线一定在你身后。”
赫洛摊开手:“跟踪非法,杀了不就完了。”
“杀人也违法。”
“在贫民窟杀人不违法。你报警?”
“……”
“我到底为什么在这跟你瞎掰扯。”赫洛很轻地咬牙嘁了一声,闭上嘴。
“赫洛。”西门深吸了一口气,烦闷似的拉开西服领口,露出半截清癯修长的脖颈和锁骨,“我知道……我很抱歉,今晚不该出现的。但我想见你。主要是……”
他在他的一生中很少如此语序混乱,不得不停下整理思绪,“好久不见。我们分开了很久,我不确定你的想法,所以,误以为你是怀疑我与卡文迪许有染,才来窑子试探。”
“……”
赫洛有点意外。她转过头,只见高架桥上的冷白色路灯半透过车窗,打在西门的身上,感官中的世界安静得奇怪。
她问:“你学会表达自己了。”
……
表达自己。
一个很中性甚至是利他的词,而非“解释”“挽留”一类天然浇灌情感压力的形容。西门突然觉得胸口闷闷的,好像赫洛的话用什么朝那儿轻轻打了一拳似的。
“当然。”他低声道,“我说过。我会变成正常人。”
赫洛静静地睁着眼,问:“所以你离开也是因为这个。”
“当然。”西门重复了一遍,“当然。你以为我在跟你提分手?”
他们都是聪明人,听出对方的话外音简单得就像做两位数加减法。赫洛最终忍不住“啊——”地叹了一口气,手肘撑在车门上,扶住额头。
“这太糟了。太糟了。”她说,“我默认我们已经分手了……五年了。”
五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很多事。
“没关系。”西门艰难地用气音回答道,“那就当换我追你一次吧。可以吗?”
可以吗,可以吧。
可赫洛久久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城景,不曾出声。她觉得一切混乱了。
今晚本该只是她独身前来的一次探险,最好能弄到Y-10的来源证据,差一点的话,至少也得摸清窑子是个什么地方。哦,现在肯定比这得到的要多很多……她甚至拿到了负三层经理“乌鸦”的联系方式以及对方那未必发自内心的尊重。可这所有的发展都乱了套了,包括海文明天即将收到的巨额账单,到时候究竟该怎么解释?
“不受控”是这世上最令人厌恶的词语,绝对没有之一。
……什么感情。感情?
不在计划内。
可西门似乎猜到了她的内心,一只手伸过来,用力地握住了赫洛的。
“不可以也行。”在断断续续闪过的白光映照下,西门脸上露出一种沉静而不可撼动的屹然,话音铮铮,不紧不慢,“你随时可以利用我,没有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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