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噔一声,酒意登时散了大半,连忙几步走上前,将小婵护到身后,抬头对那青年笑道:“我家女使不慎冲撞冒犯,我替她赔罪,还请公子宽宏。不知公子这身衣裳价值几何,我照价赔偿,绝不推诿半分。”
小婵知道自己闯了祸,脸色发白,惶惶然扯了下折柔的衣袖,忍着泪意小声道:“娘子,我看路了,是他突然出……”
“放肆!”她话未说完,就被那随从厉声喝断:“好个牙尖嘴利的贱婢,竟敢倒打一耙,攀污我家郎君!”
小婵登时被吓得一个激灵,折柔用力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必怕。
这身衣裳虽然价贵,却也不算赔不起,眼见着对面身份尊贵,气势豪壮,她们只有几个女眷,没必要做无谓争执,认赔就是了。
说话间,那锦衣青年的目光极为直白地落在她脸上,放肆地上下打量,仿佛一条冰冷黏腻的毒蛇,看得她背上寒毛直竖,心头一阵发慌。
想着陆琬还醉在酒阁里,折柔本能地退开一些,不想多做纠缠,“公子这身衣裳需多少钱,稍后我送到潘楼账上,必定分文不少,公子遣人来取便是。”
既不问他家住何处,也不报自己家门,只交由潘楼处置,如此最少牵扯。
说完,她牵着小婵,掉头就走。
矮个随从瞧出自家主子的心思,自然不能轻易放人离开,当即抬手阻住她的去处,“我家郎君还未答允,娘子需得留步。”
这举动着实孟浪,折柔一时间又惊又怒,忙避开他的手,向后退开半步,眉心蹙起:“我已允诺赔偿,公子还待如何?”
锦衣青年目光盯着她,低哂了一声,缓缓道:“怎么,娘子瞧着,我像是缺钱的人?”
矮个随从适时地接话:“好叫娘子知晓,我们郎君正是当今三皇子。倘若继续不识礼数,岂不是不将我们三殿下放在眼里?”
折柔心下一惊,她知晓上京城勋贵遍地,却不想竟会撞上这样一尊大佛。
如此一来,她反倒不敢再贸然报出陆谌的名号,担心无意中得罪贵人会给他招祸,只能福身行了个礼,沉声道:“民妇无意冲撞贵人,望殿下宽宏,民妇的夫君还在阁中等着,恕不能久陪。”
话音将落,不待三皇子回答,旁边一间酒阁的直棂门突然被人推开。
一个酒盏兀地飞出来,直接砸中那矮个随从的后脑勺,他哎呦痛呼一声,捂着后脑转过头,张嘴就要大骂,却又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噤了声。
廊下一声嗤笑,谢云舟懒懒倚在酒阁门口,下巴微扬,凉笑道:“外头这般热闹,我还当是何人,原是三哥管教不力,放任家奴欺侮良家女子。不就是一身缂丝袍子么?堂堂三皇子殿下,府上何时这般拮据了?改日去胥国公府上,我赔你个十件八件。”
三皇子李桢登时变了脸色。
谢云舟走过来,挡在折柔身前,冷冷看着那内侍随从:“九娘,这贼厮方才可有碰着你?”
大有一副只要她开口,他就废人手脚的意思。折柔心头一突,实在不愿生事,忙摇了摇头,低声劝道:“没事的。”
李桢倒是不以为意,看着他轻嗤一声:“鸣岐,我知你一向胆大妄为,可元丰毕竟是我的人,就在我面前,你还真能断了他的手不成?”
打狗还要看主人,当着他的面打杀他的侍从心腹,这和直接撕下他的脸面扔到地上踩有何区别?
他谢云舟再桀骜张扬,也不会如此不知轻重。
谢云舟却忽然扯唇笑了笑,定定地看着他,眼眸微眯,寒声道:“三哥,你猜我敢不敢?”
听出他话中的凛凛之意,李桢眸光骤然一顿,神色变得阴鸷。
他当然清楚自己这个表弟是个霸王脾性,从小仗着官家疼爱,一向在上京城里横行无忌,带着一身混不吝的浑劲,连他都要避让三分。
说来可笑,前几日谢云舟球场坠马,官家竟因他不曾出言慰问而大发雷霆,换个不知情的来,怕是都分不清他和谢云舟谁才是官家的亲儿子。
眼前这娘子虽有几分姿色,宜喜宜嗔芙蓉面,颇对他的胃口,但确也犯不上为了区区女色和谢云舟翻脸。
思量片刻,李桢扬眉笑起来,“原来都是相熟之人,大家误会一场,倒也不必再多计较,我还要去更衣,你们自便罢。”
他转过脸,冷冷地看了随从一眼,带人离开。
见李桢下楼走远,折柔暗暗松了一口气,笑着看过去,“今日多谢你了,鸣岐。”
“同我还客气什么。”谢云舟扬唇一笑,阁内烛光辉映,落在他眉眼间,越发英挺恣意,“你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折柔笑笑,“还有琬娘呢,她吃醉了,在酒阁里歇着。”
谢云舟点点头,看一眼折柔。
她今日吃多了酒,醉意微醺,颊边晕起绯红,几缕碎发掉下来,乳黄色的烛光杳杳跃动,仿佛在轻抚着她莹润的侧脸,缱绻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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