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不再追问,可看孟涯神色平淡,心中忽起了一个念头,犹疑道:“他两个……段、狐二人下凡总不该是你设计所为罢?就为了试探他们的法力是否如从前一般?”
孟涯却是否道:“他二人另有用处,若说试探,当初段聆随我入凡时,我便探过她的灵力。”
这话甚是直白,反叫沈念难以回复。
沈念一向藏不住心事,惊讶彷徨都写在面上,倒叫孟涯好一阵端详,他看的正仔细,又见沈念抬起头来,一双眼圆溜溜的,真也不像是青蛇所化,孟涯将视线落在沈念眼尾,想起了那一枚血珠般的细小红痣,忽道:“封印落笔在此,倒是十分好看。”
沈念闻言,连忙以手遮目,他面上的恼怒之色一闪而过,转又面露纠葛,孟涯知他有话要说,等了片刻,果听其言:“那你呢?你也会同他们一样,做个高高在上、不问世事的悠哉神仙吗?”
他话刚一出口,便觉眼前的场景有些熟悉,如此问题他好似也问过萧镇——人人都为挣个从龙之功,拜相封侯、留名青史,更甚者也有夺位篡权、再造乾坤之心,那仲亭所为又是如何?
“禄郎总爱问询此事。”孟涯沉默一瞬,似也与他想到了一处,复又开口,“当年你问我有何志向,还曾以‘断喙弃羽’来做比喻,后在回京的马车上,你又问我是否意在皇位。”
沈念浑身一僵,定定望着眼前之人,一句“仲亭”还卡在喉中,又听孟涯轻声问道:“你可记得我的答复?”
“……回京的马车上,你曾道‘禄郎知我甚多,不会不明我心中所想’。”沈念沉默半晌,眼泛雾气,“然我知晓仲亭的选择,却看不透你的心。”
孟涯的视线落在沈念面上,却不像在看他,他的目光既非空洞冷峻,也并非脉脉情深,他开言回话,如同在说一个久远之前许下的诺言:“我心之所向,一如从前。”
沈念双唇一张,心中的诘问已在嘴边,他想问他,既然如此,你一心求道岂非与志向相悖?然而他的神态实在太像萧镇,沈念甚至觉得是仲亭在同他回话,至少在此刻,他全然信任着眼前之人。
二人默默相对,都不肯率先开口。直至脚下传来摇晃之意,孟涯才面色一改,望向不远处的破庙道:“看来是衡祖已醒。”
沈念疑道:“已醒?莫非这老祖先前还在呼呼大睡?”
孟涯自袖中飞出一道符箓,摆手间回道:“衡祖常年闭关,每日醒时不过两刻。”
“那……那刚才军师怎么进了庙去?”沈念疑心愈重,却又想到兔精那副慌张模样,不由讶然,“莫非他是偷来此地?那你怎不拦他……你、你是刻意为之!”
抛出的符箓慢悠悠飞回孟涯袖中,这人面色平静,语调自然道:“这是衡祖门中之事,外人不便干涉。”
沈念抿了抿唇,暗道这人分明是嫌衡祖门下办事不力,这才故意迁怒,只是他自己心中也嫌陆斩无能,又恨他拐带自己二弟,便也不再同孟涯呛声作对。少时,脚下动荡渐平,沈念见孟涯提步向前,便也适时跟在其后,二人迈步进了庙中。
庙内只有个空洞洞的石窟,也不摆香烛花果,不似供庙,反倒黑冷得吓人。沈念随孟涯移步而入,只觉这山洞极是开阔,好似占了山体一半有余。待至尽头时,他忽觉身前有灵力涌动,似有结界在此。眼见孟涯跨步而过,沈念却不敢轻动,心中有股莫名不安,只觉此地凶吉不明,又恐一入结界便有埋伏,心里头惴惴不得安宁。
捱了片刻,却听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苍老却透着笑意:“诶,求仙不成,又来我处,该骂、该骂——”
沈念吃了一惊,不多时又觉身后传来一阵劲风,推着自己进了结界。
猛一迈入,他便见眼前有数道金光迸出,落笔成字,正正好拼作一副对联——
上联写的是:解厄脱难框人世,何分善恶?
下联又有道:修身养性悟尘寰,不问是非。
其上再有四字横批,写的乃是:大道不称。
沈念不由拧眉暗忖:好大的口气,虽言大道不称,不还是自诩为道?这门派的祖师如此狂妄,倒与灵虚道长相去甚远。
但他转念一想,又想到他的徒子徒孙都不甚可靠,心里反能接受此狂妄之言。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师徒之间,也该是此理。
“小友此言差矣——”洞中声音却又适时笑道,“那灵虚是谪仙下凡,怎能与老道我相提并论?”
“再说,我那些不肖徒儿所造孽事怎能算在老道头上,小友此言又是迁罪!他三人去了凡尘,个个都是为情所困,也不愿回山中看望祖师爷,尽是些无用之辈!反是天霖有求于我,来山中的次数倒是多些,我若有徒似天霖,死而无憾也。可惜、可惜啊……”
“你……”沈念叫这声音吓了一跳,心里既惊又怕,赶忙恭敬道,“老神仙有读心之术,是晚辈冒犯了。”
衡祖笑了两声,似要回话,却被孟涯打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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