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涯言语笃定、不容质疑，他既说即刻出发，便未给沈念丝毫犹疑机会，只是在他后背轻轻一碰，便叫其浑身脱力、动弹不能。

    孟涯顺势揽过他肩，叫沈念倚在自己怀中，他则迎上这人眼中的汹汹怒意，风轻云淡道：“灵蛇大王，好不可怜呐。”

    沈念气恼愈盛，一张脸涨得通红，偏又奈他不得，不免想起与孟涯初见时，这人便曾笑过自己的名号，说他是附庸风雅、妄称大王。然而即便在那时，他还尚有一战之力，如今却是口不能言、身不能行，又叫孟涯困在怀中，再听他这声嘲讽，更觉羞耻难耐。

    偏偏见他如此，孟涯依旧冷眼旁观，口不相饶道：“与适才相比倒是两幅模样。”

    他的手掌贴着沈念后背，轻声威吓道：“随我去衡云山。”

    沈念受困于人，心中虽极不情愿，却仍旧点了点头。

    孟涯这才缓缓伸出手，粗粝指腹擦过沈念双唇，道：“你问我要做何事，随我一去便知。”

    “你！”沈念摸了摸嘴，觉出自己已能说话，四肢也有了些力气，便连忙从孟涯怀中挣脱而出，“你……这符水效力何时能除？”

    孟涯冷道：“不是你自己饮下，要说与我听？”

    沈念怕孟涯又要动手，心中也不愿激怒他，可喉中话语却不受己控，倒豆子般接连而出：“我不愿随你，去了又要受骗……”

    “去不去得，岂由你定？”

    沈念急得叫嚷起来：“那衡云一脉我闻所未闻，也不知是哪路神仙，去了有何用？而你在凡间时受过衡祖相助，那个‘叶绍平’，还有他那便宜徒弟陆斩，都属衡祖座下，他们与你定是一丘之貉！”

    他说至此处，又想起当日受树妖围困，是自己忍痛划瞎双目才换来一线生机，而那时搭救自己的也不是孟涯，反而是陆斩留下的法宝。沈念愈想愈气，冷声道：“你寻了许多帮手，只是为了保全自己，哪里顾得上我的死活？”

    “我已给你留下口诀。”他正值气恼之际，却忽听孟涯道，“仙人了无踪，乘鸾去未还。纵横山海外，直上浮云端。拆字而解，正是‘积山’。”

    他言罢又笑：“也是我失策，禄郎向来呆笨，不通文律、难解字谜，比我料想还要慢上许多。”

    沈念身形一顿，僵硬问道：“你留下的……可那明明是陆斩的法宝！”

    孟涯此刻也不再故弄玄虚：“法宝本属衡祖所有，其上的封印却为我所下。我分散神识之前，曾托衡祖遣徒下凡、相助与我，却不想衡祖偏爱徒孙，竟将此宝赠予陆斩。”

    “还不只是此宝。”孟涯言及此处稍稍一顿，忆起当初凡间所见，也不免轻叹口气，“当初我还曾赠桃木剑一把、宝袋一只留予衡祖，却不想都叫其转赠给了徒孙。此子性情顽劣，较之少君更为乖戾，险要坏我大事，好在衡祖事后发觉，才匆忙将其捉回衡云仙山。”

    沈念木然道：“你……看来你找的人也不甚稳妥，那个衡祖，多半是想叫陆斩下凡来挣些功劳，谁知他这般憨笨。”

    孟涯见沈念呆愣模样，又道：“你我同在积山，故而我以此为令，若是此宝落入凡间，也唯有你能发觉。”

    沈念抿唇道：“……发觉？去了我半条命，好歹也是发觉了。”

    “青蛇，我不会叫你送命。”

    孟涯沉默半晌，又道：“你身上封印是我所下，皆为我灵力所化，若这三道封印均被冲破，其上所附灵息也会沉在你体内，凭此便可保命。而封印一旦破除，我留在凡间的神识必也随之归位，我要寻你，只需转瞬之息。”

    “灵息……如此说来，我倒是要多谢你，竟肯发善心留我一命，你还未做成神仙，倒已经开始发慈悲了。”沈念笑了一声，笑中却是酸涩，可怜他腹中符水效力未过，此刻想不说话都难，“怪不得危急时刻，我灵台之中总会响起你的叮嘱，我还当是心魔丛生，却原来都是真的……”

    孟涯紧盯着他：“神仙只会发难，可不会发慈悲。我是利用你不假，却也不想害你。青蛇，由始至终，你于我都十分要紧。”

    沈念双唇轻颤，隔了许久，才道：“十分要紧……若在积山之上得你此言，我便死上数回都是心甘情愿，可是如今却不同了。”

    孟涯声音一沉：“有何不同？”

    沈念仰起头，静静地看着他：“因为有人同我发过誓，因为那人一生情爱尽归于我，因为他会为我吃醋、为我着恼，因为他是萧镇，比你好上千倍万倍的萧镇！我曾与他定情，而今又怎会再看上你呢？”

    孟涯眼神复杂，他并未回话，然面容阴沉，好似一张紧弦满弓，箭未射出而杀意尽显。他看了沈念片刻，转而却笑，“凡人虚言，何以尽信？更何况你所谓的情深义重，不过也是俗戏一场。”

    沈念闻言更气：“你又要说仲亭的坏话！任你怎么挑拨，我都不会信你！”

    “你不过是假作不知。”孟涯冷眼道，“他的情爱本不在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