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屋堂正中,只见此处摆了一副小小的棺椁,扈茹娘趴在棺上,哭声凄厉,沈铁真亦是凄容满面,他一手揽着妻子的肩,一手覆在棺盖上,双唇颤抖,轻诵着自庙里求来的经文。
乍见如此景象,沈念的脑中一片空白,他望着二人痛苦的神情,喃喃道:“……爹、娘,你们怎么瘦了许多?”
可他如今不过一缕神识,开口之话如风飘散,哪会叫人听见?
他愣愣转首去看那棺椁,只见这棺木做工粗糙,十分普通,似是在匆忙间打造而成,而棺椁对面的桌上也是空空荡荡——夭折的孩童不设灵位、不起丘坟,只能草草葬于祖茔周侧。
四周的人声渐又模糊起来,沈念只觉头昏脑涨,连眼前的景物也看不真切,只能隐隐觉出景象又起了变化。他瞧见乌泱泱的人群往外走去,回头一望,那具棺椁已然不见。沈念一愣,旋即大喊道:
“不、不是……我还活着,沈念明明还活着!”
他冲出屋去,却无法叫前头抬棺的下人停下脚步,只能眼睁睁看着众人走出大门。
便在他手足无措之际,忽又听得一声孩童的稚语,明明是自远处传来,却是清晰异常,如附耳相谈:“娘,您别哭了,孩儿绝不会离您而去的。”
在听得此声的一瞬,沈念便认出了此人是谁。远去的棺椁和人群不再重要,他眼中唯有一人。
他趔趄而行,动作却是快极,果不其然,在临近大门处瞧见了一身缟素的杨妙因,她手中牵着一个五六岁模样的男孩儿,正是幼时的萧镇。
沈念眼中盈泪,嘴角却牵起一个极为纯粹的笑容,他半蹲下身,望着萧镇的眼唤道:“仲亭……”
萧镇却是仰头望着自己的母亲,见她神色戚戚,便稚声正色地安慰道:“娘,您别哭了,咱们去前头罢!”
杨妙因微微颔首,牵着萧镇的手道:“仲亭长大后需得记得沈家叔婶的恩情,他家禄郎没有福气,你同禄郎一般大,往后便得替他尽孝,咱们可不能做忘恩负义的小人。”
萧镇认真道:“孩儿知晓。”
母子二人言罢便往外走,沈念不愿萧镇离去,慌忙便扑了过去,却不曾碰到那孩童,只是带起了一缕微风,拂过他稚嫩的面颊。
觉出面上有异,萧镇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往回看了看,不曾见得甚么异样,才握紧了母亲的手,直直往前而去。
他不曾见得沈念瘫倒在地,整个人似被抽去魂魄一般,了无生气。
沈念此刻已不愿再动,他明白这个幻境定是他人所造,刻意来困他的。在此境之中,不会再有沈念的存在,他如今不过是一缕孤魂,在人间窥探游走,执念深重,却无形无实。
若是无有沈念,仲亭又会如何?
他不愿再想,也不敢再想,他怕萧镇另有所爱,他怕无有沈念的纠缠,那人早已娶妻生子、功成名就。
可这念头早已钻进了脑中,叫他怎么甩也甩不掉。沈念痛苦地弓起身子,他只想早些捱过这场幻境,早些去京城再寻萧镇。
然则事不如愿,不过片刻,沈念便觉四周景象再度模糊,他慌怕地紧闭双目、捂上双耳,口中喃喃低骂:“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仲亭是我的,我的仲亭还在等我……”
——“萧大哥,你瞧这车队,竟是一眼望不到头……当真是傅府千金,实在气派!”
——“今日宾客众多,你我身为守卫,需得尽忠职守,休要多言。”
不管沈念如何防备,这声音却仍同先前一般,直冲冲灌进了他的耳朵。他不由循声而去,缓缓张开双目……
时值正午、周遭熙攘,来往之众都瞧不清面容,唯有一人坐于马上,面色冷峻如常。
沈念往前走了几步,只盼能看清他的脸,却见其始终眺望远处,不曾往自己这儿瞥来一眼。
明知接下来要发生甚么,他却难移双目,只是痴望着萧镇,自语道:“仲亭,好在这是幻境,若是真的……”
他口中低低说着甚么,而远处的车马也已近至跟前。萧镇展出腰间令牌,冲着车内之人敬道:“在下萧镇,特在此迎小姐入府。”
车内之人轻声应下,而后抬手掀帘,露出一张昳丽脱俗的面庞。他二人仅是隔着车窗互望了一眼,便各自别开眼去,沈念在旁瞧的仔细,只见萧镇胸膛起伏,一副神魂俱震的模样,在傅希音的马车驶出许远之后,他才调转马头,冲着那人去的方向,低声念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当真有此碧玉佳人,古人诚不我欺。”
沈念死死盯着眼前之人,他从来、从来不曾见过萧镇这般模样,原来他并非铁石心肠,原来他真会为情所动。
“……天定姻缘,便是如此吗?”沈念眼中酸涩,两行泪珠滚落,他却不拭不揩,只咬牙道,“那又如何,他终究是心系于我!你们休想从我身旁夺走他!”
他越说越恨,最后一句已近乎嘶吼。而在他情绪翻涌之际,白雾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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