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沈念便翻身下了床,他本就不需睡觉,只从前在萧镇身旁时会装上一装。而这一夜心有杂事,他便和衣躺了一宿,翻来覆去想着那连风究竟有何所图,思绪纷杂错乱,更搅得他心神不宁。
他几乎是无意识地下了床,又在盛水的木盆旁站了良久,忽觉指尖有几丝凉意,才意识到自己盥手未罢,手指还浸在水中。沈念垂头一看,见木盆中水波微漾,映出一张怔忪失神的脸庞,他长长叹了口气,匆忙梳洗了一番,便出了门去。
沈忆因有公事在身,昨日夜间便带着大队官差先行离去,反是沈念心有疑虑,特意在此地多留了一夜。他自厢房而出,径直去了主殿,这主殿左侧是鼓楼、右侧是钟楼,殿中供奉的便是观世音菩萨。
沈念虽是妖修,修的却也是自然道法,对这佛门宝殿向来是不见不拜,若非因有要事,他今日也不会进殿。
想至此处,沈念微微一叹,伸出两指在自己眼、耳、鼻、唇上连点数下,待将妖气仔仔细细封在体内后,他才紧闭双目,举步进了主殿。
这寺庙香火鼎盛,主殿内自然也是气派非常,殿中央供奉的观音像高约二丈,手持净瓶、通体洁白,只有雕刻外饰时嵌了金片,着实是雍容华贵。
只是沈念却无暇细看,他为摒妖气,已将五感暂封,只能凭借神识来观测四周,不料他在殿内走了数圈,只觉胸口愈来愈闷,除此之外却无丝毫异样。
沈念蹙眉暗想:那妖物若要害人,大可去大街上随手提溜一个,它既选中樊进,定是另有原因。而樊进许愿、还愿皆在此地,若是此处无异,那我便只得去他家中一探究竟了。
思略间,他又在殿中呆了片刻,实在未觉有异,正欲放弃离开之际,却忽觉殿内有甚亮光一闪而过。沈念心下一惊,忙聚精于灵台之中,只将一缕神识放出,追着那亮光而去。
俄而,只见沈念眉心紧锁,清俊的面上现出一丝愕然。他走到观音像下,仰面抬头,紧密的双目缓缓睁开——眼前的佛像仍是先前模样,双目微微下垂,乃是一副垂悯众生之相,可偏偏那白玉石刻的眼眶之中,竟嵌着一对黑漆漆的瞳仁!
这一双似人又非人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紧紧盯着沈念,竟叫沈念浑身一震,心底涌上澎湃惧意。这惧意好似天生一般,不由沈念所控,竟将其牢牢定在原处儿,丝毫动弹不得。
良久之后,又或只是片刻之间,那双古怪又骇人的眼睛便倏的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双慈悲的玉雕眼珠。
沈念猛然一惊,回过神后便急匆匆跑出庙去,隔了许久才堪堪停下,他口中大喘、心内巨骇道:这究竟是何物?莫非这庙中一直供奉的便是这桩邪物?那樊进的死必然与其相关!
只是他心中虽明晓,可四肢百骸传来的惊怕却叫他不敢轻举妄动,他押着胸口喃喃道:“如此惧意,也只有从前被天霖捏住七寸时有过……难不成,这东西的修为也同天霖一般?可若真是如此,为何它还会藏身此地,还故意搅弄出这等命案?”
沈念愈想愈怕,甚至想不管不顾地跑去京城,他实在不想招惹此事,可仲亭说过,要他在城中好生待着……于他而言,萧镇的话便是金科玉律,他是万万不敢违抗的。
万般无奈之下,沈念只好折中想了个主意,既然这观音庙古怪凶险,那他不去便是,还是回转城中去寻樊进的家人,那头应该也会有些线索。
如此想罢,沈念才算舒了口气,也不顾术法的限制,直接掐了诀咒赶回了城中。
只是他并不知晓樊府何在,不得已只能先赶去官府,再准备由官差带路前往樊家。他这番想得倒好,哪料刚走进官府的大门,便听得一声急促又惊喜的呼声自身后传来。
“大哥——”
沈念顿足一定,一时想不起这是何人,而那人也不待他回头,直冲冲奔上前去,竟是整个人都挂在了沈念背上,那人又哭又笑,口中大喊道:“大哥,你总算回来了!爹娘担忧的要命,每日都念叨你,只怕你死在边关了!”
沈念浑身一僵,他拍了拍挂在他脖子上的手臂,出口的声音竟比他想的温柔许多:“灿儿……”
沈灿闻言,总算舍得放下手来,她揉了揉哭红的双眼,低泣道:“大哥是几时回来的,你既已回了漳邺,为何不回家中看看,若不是今早我来寻二哥,还不知几时能见得你来?”
眼前的小姑娘不过十五六的年纪,身着一袭粉色袄裙,胸口佩着一枚银造雕花长命锁,头戴莲花簪、腰缠五色绦,五官虽称不上秀美,却也不似幼时那般扁脸塌鼻,一双眼睛透着稚气,倒另有一番气质。
沈念瞧着眼前的女子,又觉熟稔又觉陌生,看了一会儿才开口回道:“昨夜才回,等办完了事儿便去看望爹娘。”
可沈灿却不信他言,她双手牢牢箍住沈念的小臂,闷声道:“你要办甚么事儿?我随你一块儿去,省的你又要跑了。”
沈念劝说一番,始终不能叫这小丫头改变主意,他心生恼意,于是威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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