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
但她眼中早已没有惧意,只有将生死藏于胸中之后的沉静与笃定。那枚香囊她故意放在了榻旁的位置。
香料内层,有她以雪魄丹粉末书下的隐字:“西山火库,密谋夜动。”
她知道朱祁镇虽偏执气盛,但却绝非蠢人。
这世上,权欲之人最怕两个字:
背叛。
清宁宫的竹帘卷着药气,孙太后正在修剪一盆半枯的绿萼梅,那是唐家去年进献的。听见脚步声,她头也不抬:"皇帝要为个罪臣之女破例?"说话的同时用剪刀"咔嚓"剪断一根枝条。
"母后明鉴。"朱祁镇亲自捧起参汤,"那丫头懂香药,尚膳监属尚宫局管辖,正好帮母后盯着有和动作。"
"盯着?"太后突然冷笑,从梅枝上捏起个东西,是只近乎透明的蜘蛛,"你当哀家不知?那晚东厂在郕王府搜出的地契,分明写着''''西山库''''三字!"蜘蛛在她指间挣扎,"皇帝不如说说,唐家丫头是怎么从满门抄斩那夜逃出来的?"
朱祁镇盯着母亲腕上的血玉镯。那镯子今早还是莹白色,此刻却透出诡异的红丝,像极了杭令薇描述的"归墟"红雾。他忽然改了主意:"儿臣这就下旨流放......"
"罢了。"太后突然剪断最后一根枯枝,"既然皇帝喜欢,就放在尚膳监当个掌司吧。"她染着蔻丹的指甲轻轻一碾,那只蜘蛛化作齑粉,
"横竖......活不过重阳。"
尚宫局的青砖地跪得杭令薇膝盖生疼,唐云燕倒像是忘却了家中的惨案,欣然的接旨。宣旨太监故意拖长声调念着:
“唐氏云燕,擢为尚膳监掌司,秩正七品”尾音还没落下,唐云燕就扑过来抱住她,茉莉香混着眼泪蹭了她一脸。
"姐姐你看!"小姑娘献宝似的举起一块鎏金腰牌,"我能天天给你做杏仁酪了!"
秋阳微弱地穿透云层,斑驳地洒在尚宫局的朱红窗棂上,几只麻雀扑棱着从瓦檐掠过,惊起一片叶落。
杭令薇看着唐云燕欢喜的模样,忽而心中一阵发紧。她手中捏着那块尚未完全干透的地契残角,指尖不自觉地在那枚被火漆封过的“御”字上缓缓描摹。指腹微凉,像是触到命运未曾揭晓的褶皱。
她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断续的钟鸣,那是乾清宫的更漏,只有在御前设伏、哗变顿起时才敲响。
她倏然抬头,风吹过廊角,檐下那串铜铃撞出一声轻响,如警如梦,声声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