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翎。”她又叫回了我的大名,我轻轻的嗯了一声。
“你疯了吗?”她又从往日的周汀变回了近日的周汀。
“…只是饿了,昨天晚上你见到我的那会儿我还没吃饭,所以现在低血糖了。”
她像是被我的回答气笑了,嘴角牵动了一下,却没真的笑出来。松开了手,转身要走。湿透的衬衫贴在她背上,勾勒出漂亮的肩胛线条。我的手还半搭在周汀的腰上,见此,我指腹微微收紧。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她刚一动,我就更用力地握住了她的腰。
“别走。”
周汀见我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叹气道:“你得吃点东西,我去帮你拿。”
很像一个经典的选择题,爱和面包。周汀觉得低血糖的我现在需要很多很多面包,可是不止只有我的脾胃在呐喊,我的心也叫嚣着要好多好多的爱,饥饿的人囫囵的吃着,同时贪恋着更多的好。可惜我现在己经不是十九岁的余翎,可以毫无顾忌地撒个娇,说姐姐你抱抱我就好了。
我垂下眼,低低地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在笑什么,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撑着浴缸边缘想站起来。可四肢依旧发软,稍微一动,额前的发丝便顺着水滑下来,挡住了眼睛,模糊了一切。
周汀背影窈窕,衬衫湿透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腰线一览无余,很符合中国美学的留白美。但从浴室离开时的背影,在我看起来时就很绝情。她刚刚明明抱着我,明明眼里含着泪。如果要把一个人形容成一个季节,周汀难以比拟,但却最像夏天的暴雨,在一个瞬间给予极致,却又在下一个瞬间抽身离开,连脚步声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总而言之,我不喜欢那种感觉,也是我讨厌夏天的一部分原因。
暴雨后,她给我留下了石榴和皂角的气味。这比什么都不留更加残忍,我真的有想过就守着这点残余念想在原地待一辈子。我不知道周汀身上那个分割我们的伤口有没有痊愈,但我知道我的还在不断流血,连结痂都不曾有过。
怎么说呢,温存的假象才是最锋利的刀,割得人血肉模糊,连疼都不敢喊出声。越想起过去的事,就越无力,飘忽的惆怅就又涌现出来了。
所以人要向前走,不要回头看。
所以周汀应该放任我溺于水中,而不是回头看。
周汀好像一而再再而三的回头捞我,有一种死犟死犟的态度,像是恶海上最伟大的捕蟹水手。不知道是她太固执,还是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人能比她更合适来收拾我这种狼狈透顶生存于潮间带的东西。
她又回头了。
她从外头回来,没急着擦干我身上的水,而是掏出了一根混合水果味的糖,直接拆开塞进了我嘴里,是从我口袋里拿的。
“先把这个含着,别晕过去。”
我看着她,嘴里含着糖,轻轻地舔了一下齿尖,含糊地“嗯”了一声。我贪婪的吮吸着口腔的味道,试图在多种混合多尝出点我想吃的石榴味。
话毕,白色的浴巾盖在了我的身上,像是裹尸布,象征新生或告别的帷幕。她蹲在我面前,手还按着浴巾的边角,沉默了一瞬,终于还是抬起手,慢慢地擦拭我的脸。她的动作轻柔得让我有点不适应,好像生怕擦碎了什么不该碎的东西。
“能走吗?”她问我,语气难得放缓了一些。
我舔了舔齿尖上的糖,味道已经淡了,混合的果香在口腔里残存着一点甜腻,我咬碎最后一丝不舍,点了点头。
“走吧。”她站起身,拉住浴巾的一角,把我裹得更紧了些。她的手还是温热的,握住我的手腕时,指腹轻轻按了一下,是周汀确认时惯有的下意识动作。
我被半抱半捞的送回了床上,真是麻烦周汀了,今天晚上还那么麻烦多事,现在还多了一个麻烦的我。
“要么你今天晚上就不要跟我去了,休息好我让司机来接你?”周汀单手撑头侧躺在我旁边。
我摇摇头,我说我答应了就一定会去的,我向来说话算话。
比起燕京,周汀在申城真的可以算得上人生地不熟,不过没办法,她要开疆阔土。
她说,睡吧,饿了你叫我,时间到了我叫你。
然后我就跟被下了蒙汗药一样,又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