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费尔南多在年会第三轮抽奖时溜出会场。他在走廊左侧的全息观景台抽了一支新“静谧”卷。静谧卷是费尔南多在暮星-卫理公司晋升为首席运营官后，初次推出的明星产品。在暮星集团其他子公司致力于研发各种“快乐”的分支产品，如愉悦雾、狂欢糖、多喜片时，费尔南多独辟蹊径，让业绩垫底的卫理公司一炮而红。比起更易带来空虚的假性兴奋剂，无害的平静才是后世代人的必需品。费尔南多在静谧卷推出后马不停蹄地接受采访，输出观点，将个人形象与产品绑定，差点成为写入商业课程的案例。

    静谧卷的外形类似于袖珍电子烟，吸入后会迅速在嘴里汽化，以分子形式进入血液，生物试验显示，能够维持最高长达三小时的平静状态，甚至在半小时内，监测心率保持不变。

    同时，静谧卷使用最新的过滤合成技术，不含任何“可能伤害神经元”的化学元素。

    费尔南多吸尽静谧卷的内容物。这支静谧卷是改良后的新品，在最后一轮测试阶段，效果更好。此时全息观景台里史前动物玩闹的场景看起来不再愚蠢，甚至有些活泼可爱。他脑海里冒出活泼可爱这个词时，第一反应也不是有点恶心。

    他转身进入净物间，扔掉废弃静谧卷，洗手。他听见隔间传来断断续续的呕吐声。不是普通的呕吐，而是催吐。一般而言，他应该感到反胃和愠怒。或许是新产品效果太好，他甚至跃跃欲试地想帮助这个可怜虫。

    多喜片吃多了的副作用是引发恐惧，服用超过30片后，受试者会有抠挖喉咙试图吐出药片的表现。当然，灰城人在喝多了劣质合成酒后，钛虹照不到的角落里也常常聚集着三五个呕吐的人。

    但这里是灰城最繁荣的地带，人们的生活方式无限接近星城。费尔南多好奇，怎么还会有人用如此原始的方式清空秽物？食速消口服剂在新区上市超过一年了吧？难道是不幸罹患急性植物神经紊乱症。进行大型表演时，观众有这样的发病先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还要为此负责。这不是什么好事——突发保险费的额度可不高。

    费尔南多正想开口询问时，呕吐声停了下来，隔间门的锁扣打开，但里面的人还没出来。

    “请问您需要帮助吗？”他问。

    “谢谢，不必。”

    声音很好听，好听到有些耳熟。那人依然没有动。

    费尔南多意识到，他在等他离开。

    “如果您需要医疗资助，可以直接呼叫N501转9C。”

    “好的，谢谢您。”那人似乎对他接二连三的拒绝感到愧疚，又迅速解释道，“我只是酒喝多了些，谢谢您的好心。”

    “不客气，祝您活动愉快。”

    费尔南多转身离开。收到“好心”的评价，让他的平静态血清素分泌提高一个点。伪装成功增加了愉悦，也启发了他的灵感。灰城没有特型解酒药供给吗？或许有新的机会可以切入。他点开耳挂终端记下这个点子。

    在走回会场的路上，费尔南多突然对应到了声音的拥有者。

    是财务官Brown女儿喜欢的新晋地下偶像Rainy。子公司的规模和声量远远比不上集团，举办活动时不需要在表演内容和名单上顾虑太多。B总询问他是否可以邀请地下偶像的时候，费尔南多爽快地同意了。

    况且Rainy的性价比很高。作为以旧太阳纪女性形象活动的偶像，足够美丽瘦弱的同时体力不错，一个人撑足了演艺环节的最后一小时，节省他们不少预算。另外，采用灰城出身的娱乐人员，争取本地人的好感有利于卫理巩固和拓展市场。他们在去年进驻后，吸纳了不少当地员工。

    至于地下偶像的身份和其他传闻，虽然不能轻视，但综合考虑后总归利大于弊。

    作为本次年会的总协调人，费尔南多没有坐在贵宾席，而是和5段以下的员工一起在后排观看表演。AR设备里的投影以假乱真，保证后排观众也能像舞台前方的管理层一样，看到表演者因剧烈运动而泛红的脸。他们还能选定区域放大，观察皮肤上的细小绒毛，簌簌颤抖的睫羽，聚光灯下闪烁的瞳孔，从颈项滑入锁骨的汗液。

    不过，越是“纯粹”的星城人，越喜欢装模作样的真实感。他们宁愿去置换高清眼角膜，也不愿意借助“累赘”的外部技术改良感官体验。还有一些自然主义狂热派，拒斥一切技术活动——这群老头喜欢眯起近视眼，盯着裙摆飘起时纤维弹力裤勒出的形状。

    当前排听见后面此起彼伏的惊叹时，一定在交头接耳地嘲笑他们吧。费尔南多心想。

    这种矛盾的愚蠢，正是星城人的典型特质。他曾经很喜欢他们的愚蠢，让他得以轻松地攫取利益。但最近他有些不耐烦了，主动担任年会负责人，也是出于懒得敷衍的动机。否则，他是狂欢糖吃多了才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与Rainy的一面之缘……哦不，应该说是两句话的缘分，让他确认这个决定的正确性。这些暮星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