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区,是那种颇有意志力的又贵又老旧的建筑群,从前这块精英学区地段的金子招牌房产,都已经变得那么残破了。
感应灯失灵,墙皮剥落,窗户上锈迹斑斑。
季双霖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深吸一口气,锁芯“咔哒”一声弹开了大门。
她深吸一口气,蹑手蹑脚的走进去,进门是一个狭长的玄关,柚木色的地板,雪白的墙面,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崭新那么精致。
再走两步,这个梦境似乎一眼就到了头,依然是纯白色的涂料墙,只是多了件廉价木料的衣柜、书柜,一米五的床,床上铺着她小时候用的床单,洗得颜色都很淡了,淡到可以看到白色毛躁的起球,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物件。
空气里有一股漂浮的木屑味和难闻的油漆味,这么潦草的收尾,季双霖对着空荡荡的一室一厅不知所措,疑惑为什么这一切跟她想象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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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买了套房子,在你学校旁边,一室一厅,正在装修,你开学前就可以搬进去。”她还记得说这句话时候,梁莉姿正在对着镜子盘弄着她新烫的头发,颇为得意,“房龄老是老了点,自己住还好,就算你以后毕业了,这地段这价格再涨个十几万出手也是轻轻松松的不亏。”
季双霖很惊讶地问:“你买了套房子?”
“我把闸北的那套老房子卖了啊,还背了一百多万贷款。”
“啊?你把老房子卖了?我还想等老房子拆迁呢。”
“那房子本来说要拆的,结果让一群贪财的老头老太要高价整黄了,现在据说是没戏了,还不如卖了算了。”
梁莉姿继续说:“要不是为了你上学近,我何苦要在再买个老破小?本来你爸说买房不如租房,要么就再置换个大套,他呀真是一点经济头脑都没有,以前有点小钱的时候不敢经商,只知道躺进工厂等工厂倒闭,股票赚的时候自己害怕亏,等到大家都赚的盆满钵满进去他又眼馋被收割,现在房地产刚火起来舍不得花钱买房。真是受够了你爸这种男人,眼光总是在几块钱上打转,又懒又贪又没有决断力。”
“你一个人住没问题吧?我上班很忙没那个精力陪读,指望你爸更不可能,反正你就是家、学校两点一线,自律是要自律的,学习全靠你自觉,反正你们每个月都有月考,如果考不好,就扣你零花钱没问题吧?”
“我有个朋友家孩子就很懂事,父母经常出差,什么都是自己弄,你也要学学人家,我们要是陪你就养不起家,养得起家就陪不了你,你得学着自己克服。”
季双霖不想听这些,她已经压抑不住自己即将自由的喜悦,一个人住,有自己的床,有自己带锁的屋子。
她现在住在这个弄堂里,房子和房子之间紧紧的挨在一起,打开客厅窗户对面就是公用的厕所,楼外面灰蒙蒙的满是污垢,里面乌泱泱的都是人,十几平米挤着六口人甚至更多,大家都怨声载道,说快拆吧,快点拆迁吧。
她没有自己的房间,每晚临时搭一个钢丝床睡在饭桌旁边,伴着嗡嗡作响的老旧冰箱入睡,后来。
季双霖到三年级才得到一个抽屉,写几本日记还被梁莉姿偷看,那日记里的隐秘心思,甚至被她当作笑料讲给亲戚朋友听,后来她再也不写日记了。
这个城市有幽静的别墅、奢华的洋楼、精致的大平层,但哪一个都不属于她,她不想这么日复一日的窝在这个鬼地方了,她在这个阴湿狭小的空间里,生出很多委屈、不甘心和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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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双霖曾经在无数次想象过,她如果有自己屋子,会装修成什么样——一个舒服的懒人沙发,一个黑胡桃木的茶几,奶油色的床和梳妆台,窗帘用雾霾蓝色。
现在这屋子充满了意兴阑珊的潦草,空荡荡的屋子里似乎充满了嘲笑之意,嘲笑她的痴心妄想。
她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忽然觉得这天花板光整平滑,没有霉斑,不会因为天气潮湿,猝不及防掉下一块残骸砸在她脑袋上。
想到这里,再看看那盏圆形的吸顶灯,竟然被她看出一点简约的美感生,不是长长的灯管,也不是椭圆形的橘色灯泡。
她开心的想,是灯。
她激动地都有些出汗,这才想起要去洗一把脸,她推开浴室的门,几乎吓了一跳:这么大的浴室,有浴缸,亮晃晃的镜子,她看着自己的脸,她觉得自己在明亮的灯光下,更白了更美了。
所以梁莉姿是爱她的,当爱有了实体,变成了房子,那一定是肯定的。
季清和呢?她爸爸呢?她好久没见到他了,他跟梁莉姿分居后,她就没在旧房子里见过他了,他可能搬到他妈妈的另一个破房子里了,他下岗了,之后就没工作,终日无所事事,悠闲地躺在竹榻上,哼歌,听听新闻,起床就吃吃饭、炒炒股票,好像忘了他有这个女儿。
想到这里,她立马给梁莉姿打了个电话,等了好久她才接起电话,有些不耐烦的“喂”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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