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芜镇外的晨雾浓得化不开。
念知第三次回头确认时,桃离的身影已经彻底隐没在乳白色的雾气中。脚下的青石板路变得湿滑,布鞋踩上去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是踩在什么活物上。
她下意识摸了摸发间的银簪——这是临行前帝君给的唯一法器,此刻触手冰凉如常。
"桃离?"她提高声音呼唤,忽然发现自己的声音被雾气吞没得干干净净。
更奇怪的是,明明身处初夏,呼出的白气却凝成细小的冰晶,簌簌落在衣襟上。
沙沙声从右侧传来。
发出这声音的,正是刚刚从雾气里钻出来的满头木棉花的姑娘。
一一是真的“钻”出来。
那些橘红花瓣原本悬浮在雾中,此刻正簌簌落在少女熏青色的衣襟上。身裙上的彩带一飘一飘,仿佛下一秒便要腾空而起。
"你的同伴在溪边转圈圈呢。"
少女踮着脚,往念知身后张望,腕间银铃叮咚作响。
"要去看吗?"
雾气中依旧浮着磷火,排成两列指向某个方向。
少女已经蹦跳着往前走去,布鞋在青石板上几乎没有声响。
"且慢。"
念知扣住她手腕,"姑娘是?"
触到的皮肤冰凉得不似活人。少女却浑不在意地转身,发间又是一朵木棉花,正好坠在念知掌心。
花瓣背面用金粉画着繁复符文,是早已失传的"破瘴符"。
"我叫朝暮。"她突然凑近嗅了嗅念知衣领,"你熏的什么香?像是...像是..."
鼻尖几乎相触的距离让念知耳根发热。
而朝暮却在这时皱起鼻子,露出个孩子气的困惑表情。晨雾在她睫毛上凝成细碎水珠,随眨眼动作滚落。
"想起来啦!"她突然拍手,震落满袖花瓣,"是晒过太阳的梨木!"
念知怔住。她确实习惯用梨木箱装衣物,但这般细微的气息...
朝暮已经蹦到三丈开外,赤足踩过的地方,枯草竟抽出嫩芽。
念知这才注意到少女不知何时脱了鞋,一双雪白的脚丫沾着泥水也不在意。
"这边这边!"朝暮蹲在溪边石头上招手。
透过渐散的雾气,念知看见桃离正持剑与几丛芦苇对峙,剑尖挑着的枯枝在她眼里怕是成了什么妖物。
朝暮捂嘴偷笑,从怀中摸出个核桃大的铜铃:"捂耳朵哦。"
铃音荡开的刹那,桃离猛地晃了晃脑袋。待看清眼前景象,顿时涨红了脸:"我明明看见..."
"芦苇花粉致幻啦。"朝暮踢起一串水花,"不过能跟菖蒲大战三百回合……”
“也是厉害的!"
桃离气得去揪她耳朵,少女却泥鳅般滑开。追逐间念知注意到,符月踏过的水面会短暂浮现金色纹路,转眼又消散无踪。
"这丫头什么来路?"桃离喘着气问。
念知摇头,手中符花突然发烫。低头时符月不知何时凑到耳边:"花收好哦,能辟邪的。"
温热吐息扫过颈侧,念知心跳漏了半拍。少女已经跑开老远,正用树枝搅动溪水哼歌。晨雾散尽后的阳光穿透她单薄身影,杏色衣袂透亮如蝉翼。
正想着,念知脑中传来一道声音:
“九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