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迅速在鱼鳍处切了两刀，再在尾巴的动脉处补上一刀。我把它放进冰水里，开始放血。这样放血之后，能够使肉质保存在最佳状态。

    我满意地抬起头，正准备迎接大爷崇拜的眼神，却看见渔夫，他盯着我，黑子的眸子闪着光亮，这注视让我全身发烫，但我拒绝移开目光，而他也没有闪开视线的意思。渐渐地，在他嘴角斜上方，显现一个小小的酒窝，这家话竟然有个平时隐形的酒窝？！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发现……

    突然，我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围裙，手套，正在死亡的鱼，案台上的鲜血的……

    我有种被暴露的感觉。

    “她在干嘛？！我赶时间啊，你快现在给我收拾好！”大爷嚷嚷着。

    渔夫一声不吭，来到我面前，他身上是深海和肥皂味的混合，他高耸在我面前，我倒吸一口气。这黑色发亮的眼睛很像什么东西，但我想不起是什么……

    “他们喜欢快点。”他慢慢吐出这几个字。

    我点点头，像是被催眠了一样，只能盯着他——

    他脸上的胡渣，和他桀骜不驯的头发一样，肆意生长着。他的眼睛好像……想起来了，宇宙里的黑洞，我觉得自己仿佛要被吸进去了……突然——

    他巨大的手伸向我，可我仍然动弹不得……我只能看着那只不断靠近的手，掌心粗糙，手指却意外修长和干净——

    那只手还在前进——

    马上就要落在我的脸上——

    我瞬时跳开，仿佛触电一样——

    我又看见他嘴角斜上方的酒窝——他竟然笑了。

    “你脸上……”他盯着我的脸。

    “我脸上怎么了——”

    “你们到底有完没完啦？！”

    我不顾大爷的咆哮，拿出手机，打开自拍功能——血迹，我看见脸上的血迹。一定是刚才杀鱼的时候，不小心弄到的！

    一张纸巾递在我面前，我赶紧擦掉。

    渔夫朝我这一身行头点点头，我赶紧脱掉围裙和手套。其间，他始终研究着我的眼睛，这让我心跳加速。这像是X射线的眼神让我觉得，他可以看穿我，看到我心里最隐秘的角落。

    他三下五除二，两面去鳞，开膛破肚，冲刷血水，装进黑袋，过程不超过1分半。他的动作有种流畅的美感，我不自觉地点点头。

    是的，我的渔夫朋友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野兽派男人。如果说我老公的身材是在开着空调的健身房里练出来的，那么渔夫，他的肌肉和线条，就是在风里浪里被雕刻被塑造的，我完全可以看到，他的手抓住船上的绳索，用力拉着，雨水打在他的脸上，但他毫不妥协，那个酒窝又隐隐显现……

    “喂。”

    “什么？！”我回过神来，看见他正奇怪地看着我。

    “你刚在想什么？”他问。

    呃……嗯……我刚在想什么？我在想……我怎么会想到他驾驭风浪的样子？我这是怎么了？

    “你去过日本？”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我在那里学习过……”

    “怪不得你会那样杀鱼。先放血水，才能让肉质保持在最佳状态。”

    这家伙怎么会……熟悉这种杀鱼方法？

    他笑了，仿佛读出了我的惊讶，他的嘴角向上微微倾斜，那个酒窝又显现出来，该死，这个驾驭风浪的男人怎么能有这么灿烂天真的笑容？我突然感到一阵晕眩。

    “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稳住自己：“我的东西呢？”

    他拎过一个桶，里面有四条野生河豚。它们跟刚才那条莽撞的石斑完全不同，有种寂寞杀手的悠闲气质。

    “记在你们饭店的账上？”他问。

    “除了这一条。我指着其中一条。这条我自己要了。”

    他停下动作，看着河豚又看看我。

    “晚餐有计划了？”一丝诡异的笑容爬上他的嘴角。

    我点头。

    “哦，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你老公做错事了吧。”他平淡地说。

    我惊恐得看着他，这个男人是不是会读心术？为了掩饰，我大笑起来。

    但是他没笑，只是看着我笑，我的笑声渐渐弱下来，他的注视让我浑身不自在。

    “我的鱼呢？”

    “我猜你要回家自己杀。”

    我点点头。

    “你每次都是自己杀。”

    这家伙到底要说什么？我决定不予理会。

    他递给我一个充了氧气的黑色袋子，我的手接住袋子，他的手却没有松手。

    “你觉得我的案板怎么样？”他盯住我的眼睛，好像要捕捉最薄弱的情绪起伏。

    “非常方便啊……什么意思？”我的声音是在颤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