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开始畅想皇长子生活:
我爹是皇帝,我娘是宠妃,大焉就我一根独苗,真真儿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啧,还不赖!
当他终于能自如操控这具身体,灵台复明之时,眼前景象却如一盆冷水浇下——
他躺在一床破絮被褥之中,抬眼是漏着天光的残破屋顶,遍结蛛网的房梁,四周墙皮斑驳掉渣,屋内连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一问才知道,他不知何缘故被扔进了奚山脚下的溪流中,猪脚店的店主屠二娘路过救起,将他养了许久,这才熬来神智清明。
送怨君将事情串联,终于回过味来:
那江湖骗子口口声声说着能“牵魂”,实际却抓了他这只过路鬼来滥竽充数,又怕妖术被识破,编造借口拐走了皇长子,将他丢去自生自灭!
虽然被屠二娘救下,但这肥婆娘也不是好心白养着他,见他醒了便挟恩图报,硬叫堂堂皇长子在猪脚店做起了店小二。
他不过稚子年纪,又距帝城关山难越,当真呼天不应,求地无门,只好暂作隐忍,等长大后再寻回身份。
屈指算来,他在这猪脚店跑堂已整整两年有余。
皇嗣身份牵涉朝局,他不敢透露半分,假托失忆来掩人耳目,没想到却被这自称“仙人口目”的肌瘦汉子道破天机。
若换作旁人,一定觉得这是店小二的孩童妄语,君子方却一脸关切:“您竟然是那位失踪多年的皇长子殿下?失敬,失敬!”
他如此爽快,反而使简流光诧异了:“你真相信我说的话?”
君子方摇头:“我不是信你,我是信我自己的眼睛——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帝城皇宫中的景象。”
简流光上下打量他一番,心道,难道他真是九重天的人?
“这下你信我了吧!你还想知道什么?我全部都可以告诉你,比如,如何寻回你自己的身份。”
君子方弯腰靠近他,抬起手指扒拉着自己的下眼睑,露出圆溜溜的眸子:“以天眼之卦抵消饭钱,这生意你做还是不做,小老板?”
简流光一愣,猝然避开视线。
他忽然想起志怪书籍里记载的邪祟,大抵就是这样诱惑着书生或闺秀,让他们献出自己的精气元魂云云。
他确实信了这眼前人有些本事,但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总觉得抵消饭钱是假,另有所图是真。
简流光果断摇头,说:“我才不算这卦,人活一世,什么都知道了该多没意思。”
此言一出,君子方仰天大笑。
他的声音极大,极尖,让简流光毛骨悚然,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化身厉鬼朝自己扑来。
这笑声甚至引起了猪脚店内人的注意。
李矛推开窗棂,探出头来:“喂!你什么人?”
君子方充耳不闻,眼睛直勾勾盯着简流光,竟一时叫人动弹不得。
“前几日我在梦中遇大泽仙,他命我来此地寻人,并以天眼窥之。”君子方顿了顿,“人知道的、看到的太多,确实会丧失平生趣味。”
他话中有话,像是在自嘲。
“但这不是你能拒绝的事,也不是我能拒绝的事。关乎大焉朝堂、江湖此后的十余年光景,君某人不能不看。”
李矛能瞧见这一幕,却听不见这人喃喃在说些什么,只能拍着桌子朝屋内大喊:“二娘,屠二娘!邢大爷!你们快来,这人眼睛发青光了!”
简流光被对方拧着下巴,挣脱不开,只能撕心裂肺地大叫起来:“掌柜的,救命啊啊啊!”
如果被钳制住的是送怨君,定要叫君子方吃不了兜着走,可简流光却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小孩,只能被强迫着同他对视。
君子方的右眼如常,但左眸闪过幽青一片,隐约能看见其中立着两个竖瞳——竟是那重瞳之人!
他目光炬炬,钉子般将简流光凿在原地。
君子方嘴里念念有词,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忽得观到了什么,脸色骤变一瞬。
此时猪脚店的众人拿着家伙出了门,屠二娘手中两把菜刀嗖嗖挥舞着,朝简流光的方向大喊:“这拐子好大胆,敢拐我屠二娘店里的跑堂,要命不要!”
君子方松开了简流光,重瞳消失不见,又恢复了方才嬉皮笑脸的模样。
他转头朝屠二娘作揖:“误会,误会,我乃九重天阁主君子方,云游至此地,瞧着这孩子有缘,想予他几卦而已。”
简流光吓得瘫坐在地上,慌忙确认自己的胳膊腿儿是否健在。
雷声大雨点小,刚才那阵仗,害他以为今日要命葬于此!
君子方看着简流光,大声夸赞道:“你这孩子命硬啊,人生大小坎儿都能过!命硬也容易克死人,不过倒颇合适学武,杀敌于无形!哈哈!”
众人忍不住交头接耳,拿不准这人是不是传说中的“仙人口目”。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