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扫了眼作业本上的题目——正是上次厕所补习时讲过的题目。

    时晏温热的呼吸擦过耳畔：“主人这么聪明，只是考试太紧张了。”尾音带着若有若无的蛊惑，趁他分神时，又悄悄勾住他小拇指。

    时晏的指尖还停留在林景行掌心，尾音消散的刹那，他突然压低声音：“主人，我要走了。”

    林景行浑身一震，手中的笔“啪嗒”掉在桌面上。

    窗外的蝉鸣声突然变得刺耳，他死死盯着时晏漆黑的瞳孔，试图从那片深潭里打捞起玩笑的涟漪：“......什么？”

    “主人，我要回家了。”

    时晏垂眸，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我从你身上看到了很多情绪——恐惧，喜悦，激动，愤怒。”

    他的声音像是裹着冰碴，每一个字都在割裂空气，“我已经从你身上汲取了很多妖力了。”

    教室后排传来同学翻动课本的声响，林景行却觉得耳膜嗡嗡作响。

    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嗓音：“你说什么胡话......”

    “你于我而言，已经没用了。”时晏松开勾着他的小拇指，校服领口的抓痕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我今天就会走。”

    他突然笑了，嘴角勾起的弧度却像一道伤口，“放心吧，除了你，没有人会记得我。”

    林景行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时晏起身时带起的风掠过他发烫的脸颊，课桌上的作业本被掀得哗哗作响。

    他看着那道熟悉的背影穿过教室前门，呆坐了很久，直到早读下课铃撕裂空气，才发现眼眶早已滚烫。

    林景行跌跌撞撞地跑到学校后的小树林，背靠着粗糙的树干滑坐在地。

    颤抖的手指在通讯录里翻找许久，终于按下拨号键。

    蝉鸣声震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直到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乡音，带着几分调侃：“哎，小么儿，干么呢！”

    喉间像是塞着团浸了水的棉花，林景行张了张嘴，尝到满嘴咸涩。

    风卷起枯叶擦过脚踝，他盯着远处斑驳的光影，半晌才挤出破碎的字句：“爸，给我退学吧。”

    电话那头传来明显的愣神，接着是打火机“咔嗒”点火的声响：“哎呦，这都快念完高三啦你才想退学啊，你早说不就中了嘛！”父亲的声音带着惯有的爽朗，却刺得他眼眶愈发滚烫。

    挂断电话时，林景行才发现校服袖口已经被攥得发皱。

    他浑浑噩噩地往家走，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却再没有熟悉的尾巴缠上来。

    推开门的瞬间，冷气扑面而来。

    餐桌上残留的饭菜香气早已消散，厨房里的锅铲归回原位，仿佛从未有人用过。

    林景行冲进卧室，床头柜上的猫咪摆件不翼而飞，衣柜里属于时晏的衣物踪迹全无，连抽屉里的猫条包装袋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最后他颤抖着打开书桌抽屉，整整齐齐码着几沓现金，还有一张银行卡安静地躺在最上方。

    泪水砸在银行卡冰冷的表面，晕开细小的水痕。

    林景行攥着卡片泣不成声，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你他妈连密码都没告诉我呢呜呜呜呜呜呜......”

    林景行蜷缩在地板上，指尖死死抠进掌心。

    银行卡边缘割得虎口生疼，却比不上胸腔里密密麻麻的钝痛。

    他盯着抽屉深处时晏潦草的字迹——“密码是主人生日”，突然想起少年总在他睡着时用尾巴卷着他的手腕，一下下轻拍他的手背，像在默数什么。

    “预付piao（女票）/资……”他扯着嘴角笑，眼泪却大颗大颗往下掉。原来那些一口一个“主人”的情话，那些在厨房笨手笨脚做饭，那些在洗手间借着感应灯熄灭时偷吻的夜晚，都不过是一场明码标价的交易。

    时晏掌心的温度、尾尖的瘙/痒、金瞳里的星光，全是用他的身/体和眼泪兑换的妖力。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父亲发来的短信：“退学手续办好了，你回家。”

    林景行摸出抽屉最深处的笔记本，里面夹着时晏帮他画的几何辅助线图，边角还趴着只歪歪扭扭的小猫。

    他将纸页揉成一团，却在扔进垃圾桶的瞬间又反悔，抖着手展开抚平。

    窗外下起暴雨，闪电照亮空荡荡的卧室。

    林景行抱着装满时晏痕迹的笔记本蜷到天亮，直到雨声渐歇，才发现校服口袋里掉出张泛黄的纸条——是昨天时晏塞的“接吻课”邀约，背面用铅笔写着：“其实不用密码，主人刷脸就行。”

    他猛地捂住嘴，呜咽声混着窗外的鸟鸣溢出指缝。

    原来猫抓的伤痕会结痂，可有些东西一旦从心上剜去，就永远留着血淋淋的缺口，像时晏金瞳里那道再也抓不住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