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风裹挟着细碎的冰晶,将整个校园染成朦胧的白色。江叙站在教学楼拐角处,看着许星遥踮起脚尖去接飘落的雪花。她浅蓝色的羽绒服帽子上积了层薄雪,像撒了一层糖霜,发梢间露出的耳尖冻得通红。
"天气预报明明说下周才会下雪......"江叙听见她小声嘀咕,声音被寒风揉碎,只留下几缕白雾般的呵气。他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脖颈,羊毛围巾还带着体温,墨绿色格纹是上周母亲特意买的,说这个颜色衬他。
手指刚触到围巾边缘,许星遥突然从书包里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江叙看见她眼睛弯成月牙,酒窝在飘雪中若隐若现。她的拇指飞快地敲击屏幕,锁屏界面不断弹出新消息提醒,最上方赫然显示着"沈然学长"的备注。
江叙的手僵在半空。他认得那个名字——校篮球队队长,去年物理竞赛省一等奖获得者。上个月社团招新时,他亲眼看见沈然撑着伞送许星遥回教室,伞面刻意倾斜的角度让两人不得不紧挨着走。
"江叙?"许星遥突然转身,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你也没带伞吗?"
雪粒落进江叙的衣领,冰凉的触感顺着脊背爬上来。他迅速把围巾塞回口袋,布料摩擦发出窸窣的声响。"我家近,跑回去就行。"他听见自己声音干涩,像被砂纸磨过。
黑色轿车碾着积雪停在校门口时,江叙正把冻僵的手缩进袖口。他看见驾驶座的男人摇下车窗,许星遥小跑过去时差点滑倒,那人立即伸手扶住她手肘。路灯将飘雪照成金色的细线,许星遥弯腰钻进车里的背影被暖黄灯光包裹,像一幅褪色的老照片。
直到尾灯消失在转角,江叙才迈开步子。雪地上两排脚印一深一浅,他的球鞋很快被雪水浸透。路过便利店时,玻璃橱窗倒映出他通红的脸——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台灯将书桌照出一圈鹅黄色的光晕时,江叙盯着日记本发呆。钢笔在指间转了三圈,墨水滴在纸上晕开成黑色的星星。床头闹钟指向凌晨一点,窗外的雪还在下,偶尔能听见树枝被积雪压断的脆响。
"原来喜欢真的像下雪。"笔尖终于落下,墨水在纸上洇出细小的毛边,"每个人都喜欢雪,却没人喜欢融雪时的寒冷。"
他合上日记本,从书包夹层抽出物理笔记本。牛皮纸封面已经卷边,里面密密麻麻记着高三所有的重点题型。翻到第一百二十七页时,一张照片从夹页中滑落——运动会那天,许星遥作为啦啦队员正在场边整理彩球。阳光穿过她扬起的发丝,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她嘴角还沾着一点草莓冰淇淋的痕迹。
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很小的日期,还有半句没写完的英文诗。江叙用指腹轻轻摩挲那个角落,忽然听见楼下传来野猫的呜咽。他拉开窗户,寒风卷着雪片扑进来,那张照片被吹落到书桌下,正好盖住白天被揉皱的数学试卷——那是道他解了整整四十分钟的立体几何,草稿纸上全是许星遥名字的缩写。
书包里传来手机震动。江叙划开屏幕,班级群正在讨论突如其来的暴雪天气。他点开许星遥的朋友圈,最新动态是十分钟前发的雪景照片,配文"初雪要和重要的人一起看"。照片角落有半个人影,露出熟悉的深灰色大衣袖口。
江叙关掉台灯,黑暗中雪落的声音格外清晰。他想起下午许星遥转身时,有片雪花落在她睫毛上,当时他差点伸手去拂。现在那片雪花应该早就化了,就像他藏在围巾下的悸动,还没来得及触碰就消融在十二月的寒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