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然被迫和许涵隔开了,现在颜萍坐在他们中间,理由是他俩晚自习讲话太多次,被孟超突击检查抓了现行。
文华的话却变少了,也不再怎么和欣颜聊八卦。欣颜的晚自习大部分花在与周公的会面中,文华只是埋首赶作业,有时候跑回原班老师办公室问两三道题。文华的衣服口袋里揣有小小的单词本,去食堂的路上,排队打饭的时候,体育课中途休息的时候,文华总会掏出来看一看。
但文华和金佳之间的话依然很多。最近他们的观点起了争执:读金佳的作文多了,文华总觉得每一篇都充斥着“强行鲁迅”的调子,属于为赋新词强说愁,生搬硬套在文章里加上肮脏的字眼,就像是十三四岁的小孩为了假装成熟用烟头烫出一个洞,尚不了解世界全貌的人却对世界的基调评头论足。
金佳不接受文华的意见,但也没多说什么。争执以一种很奇怪的方式收束结尾——金佳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话题:“恩底弥翁是谁?”文华说:“似乎和月亮有关?”金佳说:“我不知道。”文华说:“我忘记了。”
金佳点点头,说了句以后再找找吧。
金佳和肖菲的感情似乎有了点小摩擦,文华没多问。
文华的生日快到了。阴沉沉的天,淡淡的身边同学。夕颜送了文华一份生日礼物,文华很感动。感动之余文华想起了原班,过去两年,每个月班上都要开生日班会,全班陪当月过生的同学一起庆祝。文华想念那些在彼此脸上抹奶油的记忆,想念同学一声又一声的“生日快乐!”,想念十多个人一起吹蜡烛的时候脸上快乐的神情。
想着想着,文华的思绪飘远了,飘到了初一那个元旦节,从礼堂表演出来,一群同学推搡着打闹着为一杯很普通的姜汤从学校的最南边走到最北边;飘到了初二的那个新学期班会,原班班主任给班上每人发了一瓶旺仔牛奶,大家高喊着“cheers”举杯同饮;也想起了运动会,想起了给班级足球队助威的情景。文华不是多愁善感的人,此刻却突然感到有点孤独,是那种坐在很多人之间依然消散不去的孤独;文华很疲惫,是那种熬了几个大夜赶作业后几乎要在数学课上睡过去的疲惫,也是一种孤独中生发的疲惫。教室门口金佳在叫文华,文华不是很想动。
文华还是挪动了,因为金佳进来说门口堆着一大群人,阻塞了楼道上的“交通”。
文华来到楼道,却没看到金佳口中的“一大群”。只有原班的三个同学,拿着一个粉红色的信封,递到文华面前,说了一声“生日快乐”。
信封鼓鼓囊囊的,文华拆开它,发现里面是一张贺卡和很多很多小纸条。贺卡和信封一样也是嫩嫩的粉色,打开看是原来班主任亲手写的祝福语。贺卡的图案是一个很丑很丑的大蛋糕,带着浓浓的土味气息,一看就知道是谁的审美。文华又去读那些小纸条,落款五花八门——“你原来的后桌”“你英语课的同桌”“你的组员”……那些熟悉的字迹把熟悉的面孔熟悉的玩笑话带到文华的面前。文华觉得应该流泪,但文华咧开嘴笑起来,带着眉毛也变成弯弯的了。文华看不够,把纸条和贺卡看了一遍又一遍。真是“好大一群”人,一下子让空荡荡的心变得热闹起来。文华有点明白各种小说里女儿回娘家的心情了。
金佳不明白,和文华来自同一个班的同学那么多,为什么只有文华收到了礼物。原来,在过去两年,文华负责记着每一个同学的生日,并准时在群里发出第一条祝福消息,接着,其他看到的同学会陆陆续续按下“+1”键,为过生日的那个人送上简单却隆重的祝福。这是属于过去那个还没有被拆散的班的最高礼节,今天它搭乘着一张张纸条飞回发起人身边。
文华不孤独。收到信封的文华又长大了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