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青玄在渔村的第五个清晨,是被孩童的嬉闹声唤醒的。
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窗,晨雾中的临渊村已经苏醒。渔妇们三三两两蹲在岸边补网,她们粗糙的手指在网眼间穿梭如飞;老渔夫们叼着烟斗,坐在倒扣的船底谈论着今天的海况;几个半大孩子赤着脚在浅滩追逐,裤腿卷到膝盖以上,被浪花打得湿透。
师青玄的目光落在村中央的小祠堂上——那座供奉“黑衣水神”的简陋建筑。自从三天前发现那尊神像酷似贺玄后,他便开始有意无意地向村民打听这位神秘守护者的事迹。
“仙师也对我们的水神大人感兴趣?”
客栈老板娘端着热腾腾的鱼粥进来,顺着师青玄的目光望去,脸上立刻浮现出虔诚的神色。
“这位...水神大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庇护村子的?”师青玄接过粥碗,故作随意地问道。
老板娘眼睛一亮,像是终于等到人询问她最得意的故事。“八年前那个可怕的夜晚!”她双手比划着,“海浪比山还高,眼看就要吞掉整个村子。突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就那么一挥手——”她模仿着夸张的动作,“海浪就退回去了!从那以后,水神大人每月都会来巡视。”
师青玄揽动着鱼粥,思绪飘远。八年前...正是贺玄辞去地师职位后不久。他本以为贺玄会隐居黑水岛,没想到竟在这偏远渔村默默守护凡人。
“他...是什么模样?”师青玄轻声问,尽管心中已有答案。
老板娘与前一个人如出一辙皆是神秘地压低声音:“高挑个子,俊得很,就是眼神冷得吓人。总是一身黑衣,腰间挂着块水蓝色的令牌...”她突然顿住,上下打量着师青玄,“说起来,仙师您倒有几分像他,就是太爱笑了。”
师青玄胸口一热,差点打翻粥碗。他匆忙道谢后离开客栈,决定今天要去村东头的望海崖看看——那是村里孩子告诉他贺玄常去的地方。
沿着崎岖的山路向上,海风越来越强劲,带着咸腥的气息灌入衣袖。师青玄的白色道袍被吹得猎猎作响,像一面迎风的帆。他不得不按住头顶的玉冠,以防被风吹走。
望海崖是一块突出的巨大玄武岩,形似一只伸向海洋的手掌。站在崖岸边俯瞰,整个海湾尽收眼底,远处的海平线与天空融为一体,分不清哪里是海,哪里是天。
师青玄在崖顶发现了一块被磨得光滑的凹陷,显然是有人常在此处坐。他蹲下身,手指抚过石面,仿佛能感受到贺玄残留的气息。石缝中有什么东西闪着微光——一枚漆黑的贝壳,只有拇指大小,却被精心雕刻着细密的风纹。
“这是...”师青玄的呼吸凝滞了。八百年前,他曾送给贺玄一串贝壳手链,每个贝壳上都刻着类似的风纹。当时贺玄虽然面无表情地收下,但第二天师青玄就发现他将手链戴在了腕上。
贝壳背面有一个几不可察的小孔,说明它曾经被串起来佩戴。师青玄将它紧紧攥在手心,胸口涌动着难以名状的情绪。八百年了,贺玄竟然还留着这个微不足道的小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