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靠在一侧，脸压住枕起来的手臂。眼睛闭着，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睛下方投下一小片的阴影，呼吸很轻，匀速缓慢。

    杨晔看着那个睡脸，试图伸手。

    周一横蹭了蹭脸，发出哼唧。

    手僵在了半空。

    周一横睡得糊涂，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什么气喷在自己脸上。他睡眼惺忪的看过去，目光正好对中看过来的杨晔，杨晔清澈的眼睛很好看，眼睛很大，她眼睛里全是自己，她也在看自己。

    两人目光相对的那一刹那，杨晔对他露出笑脸，很温柔，却带着一点难过。

    周一横睡醒还有点懵，半梦半醒的状态里，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用带着没睡醒的倦意对杨晔说：“你回来了啊”

    杨晔愣住，看着面前的少年。

    薛上阳和周一横的脸交错的在她脑袋里闪现，如果她错神恍惚，几乎就分不清楚谁是谁了。她见过薛上阳年轻时候的样子，而周一横就是她记忆里薛上阳年轻时期的翻版。

    连鼻尖上那颗小痣的位置都长一样。

    “你要知道，再像，那也不是从前的人”

    对啊，薛上阳死了都快一百年，自己又是做什么白日梦。

    她突然反应，眸光变得黯淡，就像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呆愣愣的站在那。

    周一横清醒，看见杨晔站在自己桌旁，他看着杨晔，杨晔的表情有点奇怪，猛然间意识自己竟然在上班时间睡觉，他蹭地站起来，用力擦下脸上睡觉时留下的红印，尴尬的有点不知所措。

    “老板你回来了啊”他憨憨笑了两声，“我东西都做好了，也没别的事情，就稍微的眯了一会”

    “嗯”杨晔感觉自己的说话声音都有点难受。

    周一横接着又说：“老板你还没吃东西吧，我刚叫了外卖，很快就送到，你要不先回房间里休息，等外卖到了我再喊你”

    “不用了”杨晔说

    她走开这边，周一横似乎松了口气，谁知道杨晔又讲：“我在这等会就行”

    看到她在沙发坐下，原本放松的心情又再度被提起来，周一横只能尴尬的应了句，“好”

    杨晔没有说话，两人又是冷场。

    这次的冷场倒没有像前两回那么尴尬，想出这段时间，杨晔差不多是摸透周一横的性格。他不是个话多的人，反而有些腼腆，或者说慢热，可对已经熟悉起来的人，比如萧潇，他的话其实也不少，只是他对自己总带着害怕，也不知道他在怕什么。

    看到茶几桌上那几本被翻出来的图册，杨晔问：“这谁拿出来的？”

    “萧潇”周一横从电脑后面抬头，“早上她男朋友来了，说有件棘手的事情，她就拿出来想找找资料”

    杨晔问：“她人呢？”

    “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

    杨晔面无表情，只轻轻嗯了一声。

    周一横想不到应该说点什么，就默默点头，他缩在电脑后面，尽量去降低自己的存在。

    杨晔看向周一横的位置，宽大的电脑屏幕将他挡了个严实，她忽然问：“你很怕我？”

    “没有啊”他露出头，快速回答。

    “你每次看到我都是在躲”

    欲盖弥彰反倒是暴露个彻底，他冲杨晔笑笑，“我其实也没有躲”

    杨晔看着他的样子，也差不多是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她进厨房倒了杯水，水杯放在周一横的手边。

    “我当时说没事，就真的没事”杨晔讲，“你不需要再有什么负担，做事也不用战战兢兢，你大可以和萧潇一样，不用把我当成是你的老板，面对我的时候也不用这么拘谨”

    “呐”她示意桌上的玻璃水杯。

    周一横拿着手里，温热的玻璃杯口隐隐还有热气冒出。

    “谢谢”他道了句感谢。

    “萧潇应该和你说过，在我这里做事其实没那么多规矩，我也不是个喜欢挑刺，会到处捡事情来折腾的主。我交代你们的事情做好，别把在这里看到的东西告诉给其他人，这就可以了。没有工作的时候你完全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打游戏，看电视，睡觉，你可以把在这工作当成一件轻松的事，也可以作为你大学毕业后在和社会接触之间暂时的过渡点”

    杨晔逗下他放在桌子上的那个摇头小摆件，微笑说：“你想太多，负担得太重，其实也不利于心理健康”

    她的话才说完，外卖也刚好送到。

    周一横接了电话，去门口把外卖拿回来，放在茶几。

    杨晔走过去看到那孤零零的一份外卖，“就一份？”

    “我吃过了”周一横说，“萧潇说你快到了，我想着你可能没吃午饭，就点了一份”

    杨晔点头，“谢了”

    她是饿着了，从早上到现在没有吃一点东西。

    寺庙只有两餐，晨起早课后一餐，落日黄昏前一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