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伤势过重,江木泠清醒不久便又陷入沉睡,梦中反反复复的是她和亲人阴阳相隔的景象。
在她眼前,一伙狂乱的魔物双眼猩红,张开獠牙撕扯着她亲人的身体,吮吸着他们的鲜血,慈爱的祖母、严厉的、温柔爱絮叨的父亲还有和她一起长大的阿姐,都侧过了脸,一双双绝望而空洞的眼睛向她望过来。
像深不见底的冰川裂隙。母亲
“好疼。”他们说。
“好疼……”如同魔音灌耳,亲人的声声痛呼砸得江木泠心头大恸,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用力挣扎大声呼喊,却浑身动弹不得,喉舌之间震颤的怒吼,在命运的波折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三百多年过去,在她的梦中,她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只能孤零零看着偌大的宅院被烧得毕剥作响,大火从门口,从窗户喷涌出来,卷着阵阵黑烟,贪婪而无情地舔舐着她的家。
梁柱被烧断了,屋顶被烧塌了,轰地一声化作一堆焦褐的坟墓,埋葬了她的所有亲人。
而炙烤着她的一切,也随着摧枯拉朽的坍陷尽数消失,像飞灰一样,把她熟悉着的脸庞一张张地吹到白茫茫的虚空里,只剩下母亲,化作半透明的一缕幽魂,伸手抹去她脸上冷冰冰的眼泪,露出很罕见的笑容,“小铃铛,别哭了,哭得像小花猫似的。”
她哽咽地望着母亲的眉目,凑得这样近,她却无法在梦中拼凑出一张清晰的脸,时间将她的记忆也模糊了。
“娘,你别走。”江木泠哀求道。
立在床头的谢乘云,忽然被这一声呓语惊得神魂归位,原本以为江木泠哭得涕泗俱下是因为伤口太疼,正琢磨着要不要帮她止痛,没想到竟是梦到了她早死的亲人。
也让他想到了自己早死的父母。
便很不温柔地朝她脸上甩了个帕子。
榻上的江木泠瞬间从噩梦中抽身出来,隔着手帕,听见谢乘云挑刺:“醒了就擦擦,别用你那一塌糊涂的脸蹭我的枕头。”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江木泠才发现自己确实是哭得一塌糊涂,有心真的把眼泪擦到他的枕头上,作为她沉默的反抗,但犹豫片刻,还是作罢,谢乘云有相当严重的洁癖,发作起来恨不得把地扫平三寸,万一惹恼了他,把自己扔到虎穴龙潭,岂不是自讨苦吃?
寄人篱下,她也要学会看一些眼色。
便用手帕将自己的脸面擦了个干干净净。
“我睡了多久?”
谢乘云薄唇轻启,信口胡诌:“二百年。”
江木泠也不甘示弱,“有劳谢魔主,竟然无怨无悔地养了我二百年,只是二百年过去,尊上的修为怎么还是停滞不前?”
昏睡几日,虽然气海中依旧灵气薄弱,但总算是修补完好,她也有了闲心逞些口舌之快,头枕着双手侧脸看着他,“真是让某不免得,替魔界前途命运忧心不已啊。”
谢乘云倒也不恼,“看来是好了。”
他冷笑一声:“你还是忧心你自己吧。”
说罢高深莫测地瞥了她一眼,流光溢彩地转过身,黑袍金纹令他的背影像阳光下的一块黑曜石,一路闪烁出了大殿。
江木泠却是细细地品味起了他的这句狠话,难道是要趁她重伤要她的命,来报这么多年的仇么?
那为何又要多此一举,用续魂丹救她?谢乘云有钱也没有钱到这个地步吧。
应当是另有阴谋,江木泠定神分析片刻,没有弄清谢乘云的路数,但心中陡然警醒不少,现在绝不能坐以待毙,便撑着病体盘腿坐在床上,双手捏诀搭在膝弯,默念心法口诀,丝丝缕缕的灵气自澄明天地间汇聚凝结,从指尖涌入,在体内灵脉运行一个小周天,随后积存于气海。
一旦开始修炼,江木泠心头便无挂无碍,再一睁眼,已是残阳夕照。
白沙领着一位圆脸大眼睛的侍女走了进来,侍女的青色裙裾像岸边翻起的浪花,一潮潮地流淌到了她面前。
侍女名叫汲雪,因为那日听了绿舞所讲述的尊主和女修士的恩怨情仇,便对江木泠其人其事十分地好奇,所以在白沙为江木泠挑选伺候的侍女时,非常地踊跃,为此不幸遭受了紫夏几句冷语和两个白眼。
不过她并不在乎,世上没有比尊主还难伺候的人了,经受过尊主的磨砺,她也算身经百战,胸有成竹,故而很温柔羞怯地对江木泠笑了一笑,方才她一打眼,就知道这位仙气飘飘的修士很好相处。
一口饮尽汲雪递过来的汤药,江木泠不禁双手攥拳双目瞪大,任舌根的苦意像柄利剑似的扎到到她的肺腑之间,捱过一阵,她眼底含泪沙哑着嗓音问汲雪:“这药原来就这么苦吗?”
汲雪看了看那漆黑的碗底,再看看泪盈盈的江木泠,权衡片刻决定出卖尊主,“原来是不苦的,是尊主特意吩咐加了二两的黄连,说要为您排毒去火。”
“是么?”江木泠挤出一丝笑,咬牙切齿道:“真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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