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隆重的地缸着实引人注目。
“尊驾便是通源县丞朱敬儒阁下么?”她朗声问道。
朱县丞这才把视线放在江木泠身上,只见面前的人青衣白衫,腰上系着十三环蓝翡带,裙脚用金线绣了一圈如意海棠纹,骄阳之下浑身裹着一层白雾似的光,细看发觉她手里握着三尺宝刃,身材高挑,长相清丽脱俗,气质也是沉稳可靠。
没想到她的第一张脸竟是如此体面,朱县丞两道愁眉立刻拨云见月,疏朗开阔起来,像看到救星似的,他扯出一抹如沐春风的笑,拱拱手道:“正是在下,有失远迎,惭愧惭愧。”
江木泠也回了礼,却不再多说,只让朱县丞领着她挨家挨户地上门问询。
朱县丞觉她雷厉风行,不是那些神棍的花架子,也被激出干劲,两条短腿抡得快而不乱。
一个时辰后,便到了最后一户,也就是昨天晚上刚丢过孩子的陈捕快家。
因为通源县闹妖怪一说,愈演愈烈,陈捕快家也不能免俗,门头上挂着八卦铜镜贴着黄符用来辟妖镇邪。之前那十几家也是有的。
但入得门内,除了陈设之外,却有一处和别的人家显著不同——他家里供奉着的神龛没有被红布罩着。
方才她遍访苦主之时,发觉每家每户都供着神龛,光天化日的却不能让它见太阳,必须要用红布罩住,她想伸手去揭,却被朱县丞拦下。
他低声耳语道:“这是小儿神,本县家有三岁以下孩童的人家都会供奉小儿神,保佑自家的孩子平安顺遂。这是几百年的老传统了,只是最近这一两年,多了个规矩。”
“什么规矩?”
“正如仙长所见。”朱县丞看了看神龛又道:“这小儿神的神像须得在鸡叫三声之前用红布罩住隔绝阳光,太阳落山之后才能揭开,如果不照做,不仅庇护不了孩子,还有夭折的祸患。”
听过解释,江木泠心中纳罕,“世上还有这种不讲道理的神?”
见了太阳便要取孩子性命,祂肉身难道是被太阳给晒死的?还是爱臭美觉得晒了容易长斑?
这种刁蛮任性的神还能有人供奉?香火不断?果然还是当神仙轻松。
等她日后飞升成圣,也要立个十条八条的规矩,爱吃香菜的一律谢绝入庙!
但她飞升以后,也一定比这小儿神慈眉善目,丰神俊朗。虽说不可以貌取神,然面容威严者有之,粗陋者有之。譬如四大天王、钟馗圣君,但那都是用来震慑妖魔的庄严相,没有一个似她眼前的小儿神这般邪气森森。
见江木泠注视着神像,陈捕快才意识到自己的疏忽,又想到孩子已经不知所踪,恐有性命之忧,当即大惊失色,肿着两只大桃子眼,跪在地上求小儿神原谅。
磕了三个响头,他才拿起红绸要给小儿神上一层遮羞布,江木泠抬手制止。
“我看这神像前并无香炉烛台,瓜果菜蔬,素日里怎么供养?”
“回仙长,只需每天夜里供奉一碗清水即可。”陈捕快妻子黄娘子道。
“碗里的水呢?”
黄娘子凑近一看,碗里的确空空如也,她每日都谨记为神像换水,所以清楚得很,那一碗水决计不会在一天的时间内便蒸发殆尽。
难道是她昨夜将旧水倒掉之后没有换上?
“难道就是我昨夜的过错,惹了小儿神不快,所以我儿才被......”
江木泠伸手一触碗边,察觉到一股淡淡的妖气。
她宽慰道:“娘子不必伤怀,若是神受人景仰爱戴却如此小肚鸡肠,在其位不谋其事,那和妖魔也没什么分别了。”
“何况通源供奉的,或许就不是真正的神。”
“不是神?”黄娘子缓缓止住泣声,“仙长这是从何说起?小儿神已在通源供奉了百年有余,怎么会有假呢?”
江木泠撂下碗,神情冷峻道:“旧年里或许是,但自打多了这个白天不能见太阳的规矩,就一定有猫腻,或是李代桃僵,或是与虎谋皮,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
朱县丞闻言,心下惴惴,得罪了神,可不是好玩的事,便提醒道:“仙长慎言,免得多造口业。”
见众人不信,江木泠只得解释道:“神仙喝水的碗,怎么会有妖气?”
“妖气?!”三人齐声惊呼。
“不光如此。”她搭上黄娘子与陈捕快的脉搏,“你们的脉软而沉细,正是阳气虚弱,中了昏睡咒的症状。”
“如果我所猜不错,按宗门伏妖斩鬼录记载,有这么一类邪祟,专爱在半夜偷不满三岁的婴儿。”
虽然自己信奉了多年的小儿神被江木泠说成邪祟,令她难以置信,但黄娘子救子心切,哪怕是玉帝王母抢走她的孩子,她也有胆子和他们斗上一斗,竟不顾江木泠身上的护体罡风,探身搭上她的手臂,恳切问道:“仙长快说,抢走我儿的是什么邪祟?”
江木泠摸着那瓷碗,笃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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