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热闹不歇,有大姊劝和道:“老三,你与毛头小子置哪门子气?你且说这第二件乐事。”
“说来这也是件奇事,都说东北向角的绝情谷里有大罗神仙终日辟谷清修,等闲人不得出入法门,却不知前日里有绿衫仙子从山中袅袅而出,在罗幺娘铺子里置办了一套新娘头面,好信的人一打听,诸位猜怎么着?”又是一阵推杯换盏,郭芙侧着耳朵等了半晌却只听见些口涎味的笑来,她忙回神咕噜了一句:“神仙也娶新娘子么?”
这话杨过一无所察,他微微垂眼便见郭芙紧紧牵着他的手,手掌相接处湿出汗来,脉搏一上一下的动静搅扰了两只手的安宁,愈发又热又潮,杨过却不肯放开,更不肯提醒郭芙放开。
约莫走出一段路去,街景徐徐退远了,田园阡陌中,孩童逗趣的曲子随着夜风荡来。“苏湖熟,天下足。临安富,幺儿苦。八千里滔滔淮江水,四四万焦作寥寥土。狸奴在堂不在庙,好儿郎,山水迢迢路遥遥。柄儿好高悬,芳樽美酒,月月年年,百州澹澹,哪里好人间?休对故人思故国,烧香点茶,挂画插花,好不清闲!”
空中月是九州月,郭芙抬头望月却有些喘不上气来,她心中凄风苦雨缭绕,不由叹道:“爹爹要离开桃花岛时我是不乐意的。”杨过缓缓扣紧她的手骨,递话道:“大公公待你那般好,你舍不得也是应当。”郭芙摇摇头道:“待我好的人有许多,我感念他们的好,却不非得事事回报。我不愿离开桃花岛是因着嘉兴人常说襄阳边地拮据,而我口腹之欲却甚重,爱吃些蟹酿橙、荔枝白腰子、酒蒸鲥鱼。”说着说着,郭芙咽了咽口水。
旁侧儿童嬉闹玩笑,一颗圆圆的蹴鞠掉在杨过脚下,他抬腿也不施力,轻飘飘踢了回去,笑道:“你总这样没良心。”郭芙用拇指与食指修的尖尖的指甲拧住他的掌心,哼道:“大公公又不会怪我,他只要我时时惦念着他便好。”
“我也只需你时时惦念着便好。”这话在杨过心中翻滚几圈却终究没吐露出口,一垂髫小童与他挥手致谢,牙嚯了一个口子还高高兴兴地喊:“大哥哥,来与我们一齐,瞧我传给你!”他作势弓步,眼瞧就要开张。
杨过笑而不语,正巧丈许远的枯朽古木上缠缠绕绕一丛又一丛的牵牛花,他忙牵过郭芙快步躲在里面。郭芙看他孩子气,格格笑道:“你躲他们干么?难不成他们还能绑着你玩?”话虽如此,郭芙却不自觉地贴近杨过,以防半个身子露出花丛,教小孩看出端倪。
牵牛花长得不甚雅致,也不沁人心脾,杨过不动声色抽出郭芙发间的桃花簪子道:“我自小没玩过这些,若是教他们发觉我仪表堂堂却如此不济,少不了要笑话我。”郭芙给他胸口攮了一下:“好不要脸,偏说我没良心,那你岂不是没脸皮?”
手一松,簪子松垮垮挂在藤蔓上,半点声响都没发出,杨过低下头,对着近在咫尺的眼睛道:“你唤我甚么,我都是欢喜的。”郭芙眼皮一跳,终于察觉手中似捂了块烧红的热炭,她慌忙撒手,掷出一块罗帕,丢进在杨过汗津津的手心里。
杨过闻着土涩味,心中沉沉浮浮没有着落,却见郭芙一个劲儿在袖口处蹭着掌心湿汗,他回想数月前尚能不落傲骨地脱口而出一个“走”字,现在却怎么都无济于事,于是他声线也染上涩意:“此行之后,你便要去襄阳吗?”
郭芙点点头道:“离开桃花岛前,我哭了好几日。平素我一哭,妈妈便心软,我是千错万错都成了没错,可那次不灵验啦。”杨过不愿去襄阳面对郭靖夫妇,他此刻心中又酸又软,突兀开口道:“芙妹,我们回桃花岛,再也不出来,不好么?”
郭芙粲然一笑,掏了掏袖兜,抽出一条绣字绢帛递给杨过道:“这是魏贵死前给我的,那日情势急迫,我来不及细问,待安顿好后,我才展开看了看,你猜是甚么?”她的这张笑脸比此地花束娇媚华贵百倍,杨过只觉醺醺然,他拿起绢帛粗粗扫了眼后诧异道:“她将梨花枪法传予了你?”绢帛之上正是杨妙真所使梨花枪法的四十二诀。
“杨哥哥,爹爹常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我听不懂,妈妈却说我不必听懂,只一辈子跟着他们,他们会护佑我一辈子。”郭芙说着只觉伤心情浓,两滴泪悠悠落在杨过手背上,烫的他心口一缩。郭芙又抬起水汪的眼睛来看他,还道:“你说杨婆婆有私心,可她却将傍身的武功给了我。魏贵死前仍在与我痛陈奸相阴谋,杨婆婆的哥哥为民请命却被害溺江殒命。那日我便想,爹爹说的侠义之道,是不是也得拿命去换?”
杨过在心里疾呼:“芙妹,他们都是骗你的,他们都是骗你的,没有人真心实意,你也不必非去襄阳。”
不容杨过想更多,郭芙紧密续话道:“杨哥哥,你可愿与我一齐去杀了史嵩之?”此话掷地有声,却刹那拧松了杨过心口上的阀门。
稚嫩的童谣又打着转地飘来:“柄儿好高悬,芳樽美酒,月月年年,百州澹澹,哪里好人间?”
杨过看着郭芙紧绷的小脸,突然噗嗤笑出声来道:“自然是好的,我们明日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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