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
“陛下……”他声音在一瞬间沙哑到了极点,“连您也……不信臣?”
萧景琰缓缓站起身。
他垂眸睨着阶下臣子,捏着那封密信的指尖骤然发力,纸张便如一片枯叶般轻飘飘坠下,啪地砸在青砖上。
“爱卿鞠躬尽瘁,朕自然认得爱卿笔迹。”萧景琰叹一口气,“谢卿,证据确凿,你让朕怎么办?”
“好!好一个证据!”谢闰章突然大笑,笑声里带着化不开的悲怆。泪水顺着他眼尾皱纹蜿蜒而下,“三十载风霜未改赤诚,抵不过宵小一张构陷的状纸——陛下若肯彻查,臣为一身清白,何惜此命!”
裴霄雪叹息:“谢御史何必激动?若问心无愧,配合调查便是。”
郑阎突然阴笑:“不是说以死明志?倒是演给大伙儿瞧瞧啊!”他上前一步,逼近谢闰章,“御史怕了?下官还记得……古有断臂表忠之举……”
谢闰章求助似地看向皇帝。萧景琰只摩挲着龙椅扶手,神色晦暗难辨。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撞上龙柱。
谢闰章缓缓环视四周——裴党官员讥诮的嘴角,清流同僚惊恐的眼神,皇帝淡漠的侧脸……最后目光落在裴霄雪身上。
“你要逼死我。”这不是疑问。
裴霄雪垂眸:“裴某不敢。”
“铮——”
不知是谁扔下的宝剑,滑到谢闰章脚边。
谢闰章如同石化般定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破碎的轻笑从他喉间溢出。
笑声越来越大,却带着利刃割裂绸缎般的凄厉,嘴角咧出的弧度扭曲又苍凉。
他猛地一挺身——
剑锋出鞘的寒光映亮他斑白的鬓角。左手按在龙柱上,掌心还沾着昨日批红的朱砂。右臂高举——
剑落时竟无声响。
断臂坠地的闷响后,血才喷涌而出,溅在裴霄雪雪白的塵尾上,溅在郑阎惊骇的脸上,溅在皇帝骤然收缩的瞳孔里。那只手至死紧攥着,指缝间还露出他原本要上奏的文书。
“现在……”谢闰章惨笑着跪倒在地,“陛下可愿……还臣一个清白了?”
朝廷死一般地寂静。
随后便如同石子投入过沸的水,猛地暴乱开——
一声尖锐的尖叫划破死寂,紧接着便是有人胃中翻涌,忍不住扶着柱子呕吐,秽物的酸臭迅速弥漫开来。
肃王第一个高喝:“太医!快传太医!”
郑阎瘫坐在地,裤腿间洇出一片水渍,竟是吓得失禁。
年轻御史们哭喊着扑上前,被蜂拥而入的侍卫压制住。年轻官员周昉面如死灰,嘴里大喊着:“冤啊!谢御史冤啊!” 冯阁老年迈的大臣则跌坐在地,颤抖着手指指向那片血泊,口中喃喃:“何苦啊……何苦如此啊……”
整个大殿乱作一团,仿若人间炼狱。
裴霄雪闪身躲过一个扑过来的清流官员,冷眼看着那人被制服。他静静看向那段残肢,突然抬袖掩鼻——
人血,还是太腥了。
混乱最终被武力制服,萧景琰的声音在龙椅上沉沉响起:“谢御史殿前失仪,按理当贬为庶人,流放岭南……。”他顿了顿“念及其有功,便左迁为边陲县令吧,御医随行。”
侍卫架起谢闰章时,他残存的右手突然抓住龙柱浮雕,在蟠龙眼上留下一道血指痕。
“臣……谢恩。”
——
“妈的!”郑阎一脚踹开房门。
美妾刚迎上来就被他一把推开。他跌坐在太师椅上,官袍下摆还沾着谢闰章溅出来的血,此刻已经干涸发黑,像块丑陋的疮疤黏在腿上。
——谢闰章怎么就真敢断臂?!
郑阎手指神经质地敲着桌面。他不过照例在朝上给清流添堵,按裴相暗示提了嘴“北狄旧事”,谁知那疯子竟当场拔剑自证。现在满殿都是血……万一追查起来……
“老爷……”美妾战战兢兢递来热茶,被他挥手打翻。滚水泼在波斯地毯上,腾起的热气里突然浮现裴霄雪的脸——
那日书房,裴霄雪指尖摩挲着白玉麈尾的温润纹理,忽而低笑一声:“谢大人这些年性子愈发刚硬……倒是越来越像他府上那棵孤松了。”他抬手剪去一截烛芯,火光在他眼底幽幽浮动,“只是这世上的风,从来专折最硬的枝。不知谢大人能经得几回?”
案上茶烟袅袅升起,他的目光像隔着一层毒蛇褪下的旧皮。
郑阎突然挺直了背。
是了,裴霄雪早看谢闰章不顺眼,自己不过顺势推了一把。他抓起案上酒壶猛灌一口,酒液顺着下巴滴在血渍上,晕开一片暗红。
“怕什么,”他抹了把嘴,“天塌下来有裴相顶着!”
裴相怎么会不管我?郑阎顿时有了主心骨。
郑阎府上的酒气还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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