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想着之后定然是要那小娘子读书认字的,下回便是她亲手写信过来了。如今倒显得他是那个念念不忘的人了。
公叔钰看一目十行地看下去,竟是忍不住将纸张当成柳轩娘一般揉成一团,他手上撑在桌台之上,缓慢地呼吸。
到底是...怎么敢的?
是了,他给了钱。
是他给的太多了,叫柳轩那个女人阔绰起来,有所依仗。
窗外下雨了,水气混着泥土的气味铺面而来。
公叔钰的书房有一面半人高的窗户,虽是日日有人打扫,但古籍多了也难免生了些虫,窗角新织的蛛网挂着水珠,摇摇欲坠的,急得一边米粒大的蜘蛛直搓手。
他和柳轩之间的缘分是这样纤细脆弱,若不时时修补照看、放在眼前的话,许是再不相见了。
可是轩娘,养一只狗不能只贪图他的忠诚勇敢,还要体谅他的恶劣、傲慢和言不由衷。
他会在暗中跟你争斗,一边粘人听话一边想要占据上风。
此刻你绝不能放任不管,双手要像一根绳子一样将他箍紧。
若是不想让你的小狗犯错,就不要有旁的人了。
暗探们瞧主子这般神色,心下有些不好的预感。
便听公叔钰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自顾自地笑出声,只一瞬面容便变得冷峻逼人。
“我有事要你们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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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是缘分来了便难以抵挡,轩娘与新认识的猎户相处起来比想象之中的合拍。
他如今无甚活计,轩娘便请了那汉子在面摊上帮工。这并不是什么轻松的差事,男人仍旧是住在尚丘镇,天不亮便要赶过来替轩娘扛面桶。
不过这倒是应当的考验,轻易得到的事物,少有人会珍惜。
轩娘要他若有一日有二心的时候,能想起当初的不易。
熟客邻居们瞧见轩娘子的面摊上又出现了新面孔,亦是议论纷纷。
说她被人抛弃也好,说她水性杨花也罢,她柳轩只是个靠双手吃饭的,未有什么亏心事,便不会将旁人的胡言乱语放在心上。
只是小娘子也有自己的算盘。先前说了小黑会将她接去过好日子,也有人背地里笑她痴心妄想的,而今又有个生面孔出现,便是告诫那些不怀好意的,就算没有堰都的贵人,她柳轩也是有人看顾的。
既是有结亲的意思,两人相处起来便有些亲昵。
那汉子亦是姓赵,是先前那个行商赵宏的远亲,早先听闻被熊打了的倒霉汉子便是他,衣袖掀开有一道横跨手臂的伤痕,叫轩娘看得直皱眉。
赵正阳的手臂还需上药,轩娘便揽下了这个活计。
小娘子垂下眼替男人重新缠着绷带,听他说不过是跟那山中恶熊打了个照面,轻轻被拍了下罢了,便一辈子难举弓箭。
柳轩扫过铺在床上的那一张硕大的熊皮,这只熊活着的时候曾是那样凶恶的庞然大物,她的小傻子也许是个真的勇士。
她不期然地又想想起小黑的眼睛,是一双想要求得主人认可的、小狗的眼睛。
好像是在昨日,又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了,久到与她再无甚干系。
两人坐在轩娘家中的小院子里,药膏的味道并不好闻,老黄狗挑剔地围着新人闻了一圈,低低地朝男人吠叫,要巩固自己在家中的地位,只是还未有威风起来,便被轩娘轻轻踢了一脚。
高大的男人却蹲下自来熟地抱着大黄,揉着狗脑袋。赵正阳到底做了十多年的猎人,最好的伙伴便是狗儿了,是以对小动物也很有耐心。
柳轩看着和狗玩耍的男人,他的眼神宽厚温和,似乎也是不错的。
赵大哥也是从小在小葵山里讨生活的,他与轩娘有许多话可以谈,像是山里哪里有一丛蘑菇,几颗地标式的老树,也说他在山中打猎的经历,怎样被猪追着跑,又怎样智取山鸡。
他虽然不能再打猎了,但从前的生活于他仍旧是宝贵的回忆,可以毫不避讳地提起。
赵正阳想要讨得女人的欢心,自然是殷勤备至的。不用出声,他便替轩娘劈好柴、打满水缸的水,天色转暗也适时地在门口与她道别,从不逾矩,行止之间恰合心意。
轩娘靠在竹门后,瞧着满当当的小院子,轻轻呼了一口气。
虽然这个人一开始有些冒昧,又有些嘴笨,但仁和宽厚,比她老爹要好多了。
这种被照顾的感觉实在不坏,轩娘家中只有姊妹,父亲在她小的时候便自暴自弃的,从来都是柳轩照顾旁人多一些。
轩娘收拾着桌子,感觉心中绷紧的弦微微地有些松动。
老黄狗跑到她脚边窝着,此刻终于无人与它争抢轩娘身边的位置了。
轩娘弯腰柔了柔大黄的耳朵,一时间又想起了她离开了的小狗。她想叫自己忙碌起来,可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想起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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