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来的时候决心要给轩娘子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可如今公叔钰竟枕着她的腿睡了去。
马车不过是临时租借来的,路上也多有颠簸,可他真是累极了,像是小狗幸苦挖到了他丢失的骨头,压在身下,才安心的睡去。
轩娘垂眼瞧他熟睡的样子。
这个人的眉毛浓密而锋利,鼻梁长而挺直,眼睛看人的时候有些气势,可闭上眼的时候,又显得乖。
分明已经决定好与他分别,这都不能算是一件大事,比不上她先头要卖羊汤决定,睡一觉便要忘干净了的。
相处左不过小半年,怎么说也算不上情深义重。
而且,主人怎么会真喜欢上小狗呢?
他是讨人欢心,但大女人万不可耽于其中。
但是身着喜服立于陌生的小院里的时候,柳轩的心沉静如水。
原以为同一件事做了两道,这般想法也是应当的。
可当盖头揭开的那一刻见到是公叔钰,像是有深湖里掩藏的巨兽掀起波涛,无端端叫她心跳漏一拍。
细想起来才发现她的欢欣竟是大过惊吓的。
耳旁是车轮碾过石土的声音,轩娘有一瞬的茫然。毕竟在小娘子的设想里堰都富贵迷人,是成了大掌柜之后辉煌的终章。
而今却是睡醒便能要到了。
与这个人成婚的时候来不及犹豫,同他离开家乡时亦是这般。轩娘还在纠结困惑,究竟喜不喜欢小狗的时候,就被他拉着走了。
这个人闹到她别无他选,只能跟着他走,好生任性。
不过...到了堰都,许是可以借机打听大姐姐的事。
她终究是能找机会弄清前因后果的,既要去京城,必然不能像呆在一水镇一样浑浑噩噩地度过一生。
公叔钰在梦中似乎又回到了懵懂模糊的日子里,他颠沛流离流浪了好久,才有一方躲雨的屋檐,像一只小兽,忘了规则、不知尘俗,只有饥饱的愿望。
...等在温暖舒适的地方睁开眼,再见到的便是轩娘。
女人红色的喜袍有些皱了,发钗先前被公叔钰拔掉,青丝散乱在肩头,唯一双眼睛透着温和,正看着他。
他不由得有些恍惚,只觉得像是在梦中一般。
马车将将驶入城门,公叔钰将轩娘的腰抱得更紧了,将自己埋进她柔软的肚子里,他好像是被缰绳拉住的狗,一靠近堰都便会被拉紧脖子,提醒着他有锁链,叫他身不由己。
只是这一瞬的脆弱像是错觉一般,下车他又变成了怀泽侯府三郎。柳轩的喜服太扎眼,便披着外袍被他牵着进入府内。
怀泽侯府几个字写在匾额上,可轩娘不认识,只跟着公叔钰跨过门槛,大红色喜袍的裙摆若隐若现的。
手指被身后人握紧,公叔钰唇角微微上翘。
他年轻英俊,瞧着便像是个风流不羁的,能做出什么事都不觉稀奇,是以府中仆从见他领着个女人一时间也敢出声询问。
轩娘一手攥着外袍,一手被牵着,她低头瞧着府中平整的石砖,只觉样样都新奇,也记不住路。公叔府很大,绕了许多弯还瞧不见尽头,怪不得公叔钰先前谈起家里那样神气。
穿过花园假山,走过石桥小池,他的院子门口中了两排竹,大树枝叶繁茂,枝丫早就高过矮墙,翠鸟叽叽喳喳的叫,像是讨论府中新来的人。
公叔钰推开门,一只老黄狗摇着尾巴迎上来,它凑近闻了闻轩娘,高兴地汪汪叫。见到熟悉的小狗,轩娘蹲下身揉了揉狗头,又忍不住去看公叔钰。
侍从们骑马自然比马车要快,也不会管小狗是不是在马上被颠晕了,带着轩娘的破铜烂铁叮铃哐啷地就来了。
“梳洗一番,我们便一同去见母亲。”
轩娘的眼睛不由得亮起来,公叔钰牵着她进屋,余光不住地打量着轩娘的神色。
这一间屋子他早就布置好了。
秋香色软烟罗被他用作窗帘窗幔,梳妆台选了金丝木,夜里烛火跳跃的时候,会显出鎏金的光,镜子也不是寻常磨制到发亮的铜镜,而是寻的舶来的琉璃镜,可以照见女子的眼睫。
由奢入俭难,吃穿用度皆精细,便是要将轩娘子养的精细,再看不上旁的庸脂俗粉。
可惜轩娘不过是大致扫了一眼,拿着篦子问他:“我梳个什么发髻好?”
似乎是看不见那篦子上镶嵌的大翠玉一样。
公叔钰挑了挑眉,拉开桌子上的首饰匣子,宝珠有光,暖玉如膏,挑拣的时候珠玉相碰,发出的声响煞是动听,他拉完装钗环的,又拉开装项链的,直直地瞧着小娘子的反应。
各色的光照的轩娘脸上一亮又一亮,她忽然笑了:“可是应当梳妇人髻去见你母亲?”
公叔钰拨弄珠钗的手一顿,女人带着凉意的手拂开他额前的发,镜中映着相望的两人。
“你也要梳一梳头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