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的争吵如蝉鸣,有那么几个瞬间极其刺耳,放在漫长的秋日,又无比寻常,最终全融化在了太阳底下。
晚上八点,景澄主动敲响了贺明霁的房间。
贺明霁给她开门的时候,面上很意外。
“我在收拾行李,这会儿怎么来了。”
景澄刚洗过澡,身上犹带水汽,换了身棉质的米色睡衣,长袖长裤,和球场上旋飞的百褶裙截然不同。
贺明霁居然从妹妹的脸上读到了“纯良”二字。
“你都说了明天出差。有一周都见不到你,我会很——”景澄抿出梨涡来,盈盈一笑,“无聊的。”
“那又是我的错了?” 贺明霁轻呵,“进来吧,但我可没空和你演对口相声。”
他错开身,给景澄让出路来,待到转身的时候,他握着门把手,将之向后更大的推开。
虽然这栋房子不会有第三个人出现,可若是咪咪路过,房间内它也能一览无余。
和景澄共同生活起,贺明霁的房间其实从没对景澄设防过。
一开始是因为年纪都很小,一年又只能见那么一两次。
景澄有数不清的话要和他说,数不清的祸得一起去闯(背锅)。景兰阿姨把她送到家里来,大人们在客厅聊天,他就带着景澄一块儿收拾出一张新的小床来。
后来,景澄跟随他母亲离开云南,初到宜泽,人生地不熟,谢筠的科研工作实在太忙,因此,贺明霁大学从没选择过住校,自那时起,他正式包揽她全部的生活。
十八岁之后,景澄跑到国外,身体力行地斩断了这份关联。
贺明霁将之归结为长大、迟来的叛逆期,并不知道景澄现在想重新地续起来。
以另一种形式。
景澄扫了眼地上的行李箱,问道:“哥哥,要帮忙吗。”
“不用,我还没老到要妹妹来照顾。”贺明霁出差频繁,差旅所需都是固定买好的,定期更换,私人物品则习惯自己来收拾。
景澄坐在他的床尾,稍往下用力,慢悠悠把自己陷下去。
贺明霁再次意识到自己有个精力很旺盛的妹妹了:“去衣帽间帮我拿三条领带吧。在第左边柜子的第二层,旁边有个抽屉,里面放了手帕,给我拿那条灰色的。”
“好嘞。”景澄快速回弹,蹦蹦跳跳地去了衣帽间。
贺明霁的卧室和她房间有一样的布局、尺寸、装修风格,所以刚进来时,景澄其实有一瞬间晃神,以为鬼打墙了。
领带整齐地叠在盒子里,景澄隔着门问:“那领带要什么颜色的?”
贺明霁说都可以。
景澄仔细看了会儿,配色花纹还挺多,不过西装似乎拿的都是黑灰的。
“咦,这是?”
门外响起脚步声,有人快速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看到景澄手里拿着的四方小块之后,贺明霁的眼睫毛抖了下。
“你怎么……”贺明霁的唇角略僵,他转而换了语气,“放下。”
景澄无辜:“那我还需要举起手来吗,长官?”
深灰的男士平角内裤,白色的边缘上则印着一串英文logo,景澄牢记兄长之前的吩咐,只是不慎拿错了对象。
衣帽间的光线是低淡的暖橙色,柔和的披在她的身上,给她的脸颊镀上绒绒的光边。白天,她紧握球拍、杀气腾腾地打正反手,这会儿则捻着指尖挑起贺明霁内裤的两边。她乌长的卷发乖顺地垂在两肩,一双漂亮的眼睛盛满真诚,
贺明霁迅速走到景澄面前,把内裤夺到手里、塞进抽屉,合上。
“我看错了,哥哥。”
“我知道,显而易见。”
“手帕原来在上面一个抽屉呀。”
“嗯,我自己来拿。”
“你耳朵好红。”景澄冷不丁地说。
贺明霁被气笑了,低头看向自己的妹妹:“是,这个倒没被你看错。”
“是害羞吗?”景澄笑嘻嘻地扬起脸,甚至小小地垫了下脚尖,语气无所谓,“这又没什么,我之前还在国外的时候,摸都摸过了。”
内心的羞恼一瞬间就降了温,骤然而然从景澄口中听到她具体的私生活。是贺明霁完全没料想过的事情。
不悦。贺明霁喉间有轻微的紧缩,声音略显滞涩:“那我要夸一夸你见多识广了吗?摸过……景澄,这种事情,不用告诉哥哥。”
说话间,两个人的距离不知何时变得很近。
衣帽间被贺明霁常用的香水气味所包裹,那种干燥清苦的气息里夹杂着外来的馨香,充盈地浮动在景澄的周身。
贺明霁想,他极不适应这种近似苹果清甜的味道。
他敛住眸中的晦暗,沉默地拿起那几条领带。景澄选了完全不同的款式,恰好都是他平时戴得多的,要在平常,只夸一句还远远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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