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漆从木箱子里掏出根野山参,正巧卡进流苏的嘴巴,“快张嘴!这可是千年灵芝搓的解毒丸。”他就着石灯笼的光掀她衣袖,腕间淤青在瓷白肌肤上格外扎眼,少年突然倒吸冷气,“这乌青都发紫了,莫不是遇上吐蕃……”
“遇你个头!”流苏边嚼巴嚼巴解毒丸边弹他脑门,“这是被谢将军拽的!你当他那麒麟臂是面团捏的?”
流苏吐出沾了唾沫的药丸,捏着鼻子直躲:“薛小神医,您这药怕不是用马尿和的?”
“马尿哪够!”薛怀漆从箱底掏出个干□□,“得配上终南山蟾酥、青州蚕蛹,还有……”他突然压低嗓门,神秘兮兮凑近,“师父的唾沫!”
“咳咳。”
一旁传来薛岐的咳嗽声。小少年立马挺直腰板,掏出三寸长的银针晃了晃:“师父说师姐再乱跑,就扎环跳穴让您瘫半个月!”针尖寒光闪过,忽又嬉皮笑脸补了句,“不过我偷换了麻沸散,顶多让您学三天瘸腿鹌鹑!”
流苏抓起药杵追打,薛怀漆抱头窜到廊柱后。
薛岐抚过胡须道:“鄯州的‘新瓦’添了几片?”
“西跨院三间,东厨两间。她眨眼比划,“都是拿金丝楠木当椽子,比咱们营帐气派多了。”
薛岐眉头紧蹙,沉思片刻后点头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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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过中天,流苏卸去外袍和发带,青丝垂下。她双膝搭在月牙杌子上,趴在窗棂边,檐角铁马叮咚,让她想起谢嘉猷剑穗上的瑟瑟珠。那个年不过十九的少年将军,此刻该在将军府擦剑吧。前几日左威卫大将军大败百济,班师回朝,各军包括辽西军也被召回京一同嘉赏。她早该想到是那姓谢的。
谢嘉猷少年将军,十三便只身上战场,二八年华以千人敌十万人,守住边疆小城,拜折冲都尉,十七随东突厥行军大总管苏扶庄北伐东突厥,在具有决定性意义的夜袭阴山一役中,率两百名骑兵先登陷阵,攻破了颉利可汗牙帐,为击灭东突厥立下大功,以功授左武候中郎将。在他手上就没有败仗,二九年华便封正三品左威卫大将军,掌军政实权,还未到弱冠之年,已经是众人可望不可即的地方了。
能熟练运用软剑,相貌嘛……亦不差的,除了谢嘉猷还能是谁。
唯一的缺点就是,民间传闻他生性冷淡,性格也凶狠孤僻。流苏倒是不在意这些,近些年朝堂上的宦官权臣越发嚣张跋扈,结党营私不加掩饰,但唯独这位谢小将军最为抢手,都想拉他加入自己的派别,不过也最难啃,因其握有兵权,老臣们也不敢轻易得罪。正是因为这姓谢的,朝堂才能苟延残喘至今日。
说起来,朝堂和边疆的风雨飘摇是她的心头大患……流苏翻身坐起,抓过案头《贞观政要》盖住脸。书页间忽飘落张泛黄的笺纸,母亲的簪花小楷犹在:“吾儿及笄日,姨丈赠龟符,愿汝如日月镇北疆,护万民……”泪痕晕染处,字迹已然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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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刚染过窗棂,薛怀漆抱着热腾腾的胡麻饼撞开流苏房门:“师姐快起!西市王婆说谢将军今早穿的是孔雀罗袴褶,错过这村可没这店了!”
流苏顶着鸡窝头抢过饼,椒盐碎簌簌落进衣领:“瞧你这出息!孔雀罗算甚,当年他在阴山穿血袍的样子才叫……”话音戛然而止,昨夜书页间滑落的泪痕信笺忽在眼前一闪。她小心翼翼地将信笺夹入书册,趿鞋起身。
“师姐你快点,赶不上师父下朝了。”薛怀漆左手牵过一匹马,右手抱着一包袱慌里慌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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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风卷着快落尽的槐花香,大理寺石阶前已聚着三五成群的绯袍官员。戴着一顶白纱帷帽的流苏揪住直往人堆里钻的薛怀漆:“不是说接师父?你往御史台凑什么热闹!”
“师姐瞧那儿!”少年指尖戳向宫门。霞光里转出个绛紫身影,九环蹀躞带随着步伐轻响,狮头銙上嵌的瑟瑟石映着朝阳,竟比其他武将的铠甲都要晃眼。
谢嘉猷正与兵部尚书说着什么,少年将军今日未佩他的软剑,腰间依律悬着柄鎏金错银的障刀,刀鞘云纹间隐约露出半截蛇鳞纹。
“好个孔雀罗袴褶!”薛怀漆踮脚惊叹,“这宝相花纹怕是贡品,师姐快看那蹀躞……”
流苏一把捂住他嘴。被议论的人似有所觉,转头望来时,晨风恰掀起他紫色圆领袍的襕边。四目相对的刹那,流苏分明看见谢嘉猷唇角掠过丝笑影——像极了那夜说“劫色该找嗓门小的”时的神情。
这厮怕不是又在嘲弄她……
“流苏。”薛岐一身紫袍从人群中缓步走出,“还不过来见过谢大将军!”
她硬着头皮上前,薛怀漆突然抽了抽鼻子:“将军用的什么熏香,挺好闻……”
“怀漆!”流苏一脚踩住少年云头履,“去给师父取护心丸!”转身撩开一条细缝,但能看出来她笑得谄媚,“谢将军这障刀真是别致,不知可斩得动清风山的陈年积雪?”
谢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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