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
“李予,他若活着,你还会去找他么?”
可殷素只惨笑,“他还会活着么?”
“万一呢?”沈却淡望她一眼,“他与你一道在尸山火海里活了下来。”
殷素微怔,靠在素舆里失神。
屋中翠柳与描朱抹干净泪转过身,低低唤一声“郎君”。
孙若絮同云裁亦抽魂丢魄般地抬步进来。
“郎君……如今咱们被困凤台,当真要……苦等十日吗?”
沈却垂目,正欲开口,堂外却忽然又起响动。
众人回头,是阿郎与夫人。
风卷起枯叶,盘桓于张隆衣摆,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怯懦小郎君。
“张公,稚子何辜?当着孩子的面,还请张公给我夫妇二人一番准话——十日后,我沈宅中人,能否皆平安出县?”沈顷敬中带逼,虽然身立此地,他并无半分可逼迫威胁的手段。
张隆充耳未闻,只是缓缓蹲下身,抚摸小郎君的头,粗粝掌心一路摩挲,那双颤手停在眼下。
“你要记得,耶娘一双目,换得你一条命。”
他仰起头,倏然扯笑,“那你们呢?”
“沈公有多少双眼可抵命?”
“入了凤台县,想全身而退,痴人做梦!”他霍而起身,变了脸色,“我许十日,是叫你们还可多活十日。十日后整座县皆要化为灰烬!”
沈顷闻罢沉脸,急急出声,“张隆,你!”
可他又能斥责什么呢。
天下早已不是旧唐,如今这块地叫大梁,或许明日就变作吴、变作晋,礼崩乐坏,早无秩序与托信。
“张公,难道不想活着出县么?”
隔着阔庭枯树,殷素的话穿风。
堂中四人闻声转目,却见东厢门槛处,坐着那位面色苍弱的女娘。
殷素从未扬声至此,厚氅下细微起伏,沈却知晓,此番一句已消耗她些许心神。
他指腹扣紧素舆,很快推着她再度出屋,来到张隆身边。
“妾身残至此,仍想活着出凤台,张公受那夫妇二人托孤,难道不想带着他活下去么?”
午时的天仍旧残留大雨不褪的阴沉,天光落在殷素面间,显得惨白无比。
“我知道,张公是位好人,尚有仁心,若无张公相救,只怕妾与姑父姑母一家早归亡途。”
张隆望着她的手腕与腿脚,放声笑出来,眼角的泪光隐在暗处。
“错了。”
“我张隆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他抬起臂膀,仰天嘶吼:“宅中一十一人,全是老夫,亲手送至黄泉路!”
“甚至杀尸之地,也在我宅。”他的那双手渐渐无力垂下,声也颤抖,“我亲望着惨叫与血迹一路延绵……”
“可我不曾悔!”他再度扬声,猛地转向殷素,倾身攀住舆扶,“你知晓何为人性么?”
沈却神色一变,用力拽着素舆后退,腰间佩玉撞出清响,“张县尉,还请待吾妹有些分寸。”
张隆置若罔闻,“我敞开大门,亲迎将军入宅杀人,因为不是他们死,便是我死。”
“凤台县并不缺粮,可缺人胆。我护着他们,同将军们周旋,可奴仆褪不去骨子里的贱!他们竟要合谋将我命奉与将军!”
他硬着身脊一辈子,唯独因凤台县突起的这场祸事而低头折腰。
那日也是场大雨。
泥泞满道,他跪在那儿低求,“还请将军高抬些贵手,副使图谋,某必不会阻,但还请能放过我宅中奴仆,余下百姓悉数由将军处置!”
将军只轻蔑一笑,却还下了马装模作样地扶起他身,“张县尉,为着些贱民跪,失了身份,张县尉会后悔,转头来寻本将的。”
可他对旁人的冷漠,造就了奴仆们的无情,于是张隆的心变硬了。
他惨笑起来,慢慢转过身朝向沈顷,“我并非骗你,十日后能活着出凤台县的,只有官,没有民。”
“不过,沈公与妻儿尚可活着出去。”
沈顷那句“可我非官”哽在喉间发不出,他意识到身后有无双眼睛,身前亦是。
但素舆上的女娘只抓住副使二字,且固执迎着风道:“凤台县的兵将是宣武镇副使陈平易的手笔。”
此为一句肯定。
张隆望向她。
却见殷素又问:“他想做何?”
她太不信陈平易敢反,却又仍抱一分希冀,况沈却也言,他此刻尚在汴梁。
“沈娘子好利的一双眼睛。”张隆笑了笑,“却不知这双眼可识进退?副使欲成大事,你等还是先顾忌己身。”
他牵过身后小郎君的手,一步一步带着他朝前行。
可而那道一高一矮的背影,忽而停住了。
风裹着他的话传遍整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