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枕清摇摇头,抬头已是泪流满面。
蓦地,温软入怀。
晏照玄眉峰微滞,怔忡间只觉肩头湿热漫开。
她竟在抱他?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呜咽混着热泪,洇湿他肩头衣衫。
“我知道不是你害死娘的,”她抽噎着,泪打湿他衣襟,“是我懦弱,惧人指点,更惧自厌自弃,才迁怒于你……”
晏照玄悬空的手终落下,轻抚她颤动的脊背。
“都怨我…当年若听你劝…金铃不会落水……”她颠三倒四地忏悔。
他垂眸,也陷入回忆。
“照玄,”师母气若游丝,指尖却紧攥他手,“我走后,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风儿……”
咳声撕心裂肺,仍强撑着嘱托:“待她及笄,便让她嫁与你…婚书压在…桂树下……”
“你师父如今…偏宠秦观禄…那人身负血仇…非我儿良配…”
*
晏照玄始终未取那纸婚书。
他心知肚明。
她曾经真心恨过他,如今或许愧对他,却唯独……不曾爱过他。
“糟了!”易枕清突然从他怀中惊起,泪痕未干,“我们被追杀,胡真敢的货队怕是也会遭埋伏!”
回忆被迫抽离。
他低笑一声:“那批货,不过是幌子罢了。”
易枕清怔然抬眸,却见他唇角噙着清浅笑意。
“此话何意?”
晏照玄摇头:“到此为止,知道太多于你无益。”
易枕清紧抿朱唇,凝望他云淡风轻的侧脸,心头百转千回。
前世的自己,竟只顾儿女情长,浑然不觉武馆隐藏很多她不知道的事。
如今细想,爹派他护这趟镖,本就蹊跷。能引来这般高手追杀,他此行必有隐秘使命。
前世的她,只当夫君秦观禄本事通天,从未深想过这些问题。
爹的背后是谁?秦观禄又依附于谁?
这一世,她都要一一查明,不要再做一个稀里糊涂的闺中妇!
夜色沉沉,易枕清扶晏照玄入一山洞。
她找了些干柴燃起火把,二人倚壁而眠。
岭南夏日多雨,洞外电闪雷鸣,猛兽哀嚎声不绝。
易枕清梦中恍惚,忽然一声闷雷炸开,她习惯如前世般钻进身侧人怀抱,紧攥其小指。
从前这般天气,她总瑟缩在秦观禄胸前。
那人半梦半醒间,总会轻拍她后背,说一声他在。
晏照玄倏然睁眼。
黑暗里,那温软身躯紧贴,柔软掌心紧紧攥住他小指。
他欲抽手,反被她握得更紧。
记忆排山倒海而来。
幼时她想牵秦观禄的手却错牵他手指,发现后马上嫌恶甩开,如避最肮脏之秽物。
喉结惶然滚动,他下颌绷紧,后脑抵上湿冷石壁。
经此一遭,他睡意全无,却仍轻拍她后背。
柴火噼啪,火星逐渐湮灭,第一道阳光照进了山洞之中。
雨后天晴,鸟语花香。
易枕清扶晏照玄出洞坐至青石之上,便捧了片叶子四处去接那晨露为他冲洗眼睛。
辅助他洗罢,她又去林间摘野果充饥。
一番忙活后已是汗透罗衫,烈日一烤,竟隐隐发馊……
眼下他目不能视,腿又带伤,两人一时半会怕是走不出这山谷,她可忍不了自己如此脏上几日。
她看他慢嚼青果,眼前依旧一片涣散。
“二师兄,我抓条鱼中午烤来吃!”
晏照玄闻言轻点下颌:“当心湍流。”
她应了一声便闪到石后,褪去外衫浣净晾晒,只着藕荷肚兜与素绫亵裤,纵身入水。
日头高照,初入水时还有些凉意,顷刻便适应了那温度。
但见碧波间,她如鱼得水,欢快自在。
晏照玄听得水声哗啦,只道是她捉鱼捉得欢快,便摇头轻笑,又取野果咬下。
蓦地,一道强光刺目,他恍惚一怔。
原是烈日当空,水光潋滟,粼波忽晃入他逐渐清明的双眸。
他怔怔举起青果,竟能看清自己方才啃咬的牙印。
恍惚醒悟过来,许是易枕清昨日喂他吃下的解毒丸药效奇佳。
忽闻水响,他倏然抬眸。
素白长袍摊在青石之上等待炙烤,蜿蜒水波中,有一姣好身影背对着他浸在溪水中,乌发湿垂,玉背若隐若现。
易枕清全然不知身后的人眼睛已经重见光明,她悠然转身,纤指梳发,藕荷肚兜紧贴于身,水珠顺着锁骨滑入幽壑。
晏照玄呼吸静止。
她……她不是捉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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