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插进土里,浇透水后用草帘遮三天阴。”
林岁安捏着菜苗比划半天,忽然抬头:“像不像给菜苗安家?”
“可不就是安家。”江晚栀替她把歪倒的菜苗扶直,“每棵苗都有脾气,有的喜阴,有的贪晒。就像人一样,得顺着性子来。”
日头升到头顶时,林岁安的竹筐里已堆了土豆、小葱、青椒,还有几株裹着湿泥的草莓苗。她蹲在井边洗萝卜,看江晚栀把裤脚卷到膝盖,露出一截被晒得微褐的小腿,忽然伸手点她膝盖:“这儿有块泥。”
“要你管。”江晚栀笑着踢起水花,溅得她满脸亮晶晶。远处传来卖糖糕的梆子声,林岁安忽然拽住她的衣袖:“下午我们偷空去买糖糕好不好?上次你说西街那家的芝麻馅最香。”
“先把这些苗种好。”江晚栀用木瓢往她头上浇了点凉水,“草莓要种在向阳的角落,挖个浅坑,根须得舒展开——对,就像你给布娃娃摆姿势那样。”
林岁安正把草莓苗放进坑里,忽然看见土缝里爬过一只西瓜虫,忙用草叶拨到旁边:“张叔说这是潮虫,不咬根的。”
“你呀,对虫比对人还上心。”江晚栀用指尖拨弄她汗湿的刘海,忽然从兜里掏出块蜜饯,“歇会儿,尝尝新得的蜜饯。”
糖块在舌尖化开时,林岁安望着满园的绿,忽然轻声说:“以前总觉得府里的日子闷,现在才知道,泥土里藏着这么多有意思的事。”
“所以我才总往这儿跑。”江晚栀咬开一颗小番茄,酸甜的汁液溅在围裙上,“你闻闻这番茄香,比任何香粉都浓。”
午后浇水时,林岁安学着江晚栀的样子,把木桶浸在水渠里晃三晃,再弯腰提起。木桶太重,她踉跄半步,被江晚栀伸手扶住腰:“笨死了,用巧劲——像这样。”两人合力提起水桶,水珠顺着桶沿滴在鞋面上,在泥土里砸出小坑。
“瞧你们俩,跟泥猴似的。”张老汉扛着锄头路过,往她们手里塞了把酸角,“歇够了就去给茄子打叶,底下的老叶要全摘掉,不然光长叶不结果。”
林岁安蹲在茄子丛里,指尖抚过油亮的叶片,忽然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竟是个拳头大的紫茄子,藏在叶间像穿了件天鹅绒袍子。“晚栀你看!”她惊呼着摘下,茄柄上的刺扎得手心发痒。
“不错嘛,会找藏着的果子了。”江晚栀用帕子替她擦去额头的汗,“这叫‘闷声发大财’,越是藏得深的,越甜。”
夕阳把菜园染成金红色时,林岁安的裙兜里鼓鼓囊囊,装着刚摘的黄瓜、酸角,还有几瓣掰开的大蒜。她跟着江晚栀往井边走,看对方熟练地把西瓜浸在水里,忽然伸手戳她后腰:“明天教我认杂草好不好?我总把马齿苋当野草拔了。”
“行啊。”江晚栀捞起西瓜,用镰刀劈开,红瓤里的黑籽儿闪着光,“不过先说好,拔错一棵草,就罚你给我抄十首诗。”
“十首就十首!”林岁安咬下一口西瓜,甜汁顺着下巴流到脖子,“反正抄诗比绣花有意思。”
暮色漫过菜畦时,两人踩着软烂的泥土往回走,鞋面上结了层淡淡的盐花。林岁安忽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颗皱巴巴的草莓——不知何时被压烂了,红汁染得掌心通红。
“给你。”她把草莓抹在江晚栀手背,“当胭脂涂,比你那盒玫瑰膏好看。”
江晚栀笑着任她胡闹,看夕阳在她发梢熔成金箔。
远处传来打更的梆子声,而她们的掌心,还留着泥土和果香的余温。
“该回去了,明日再教你认哪种虫该捉,哪种是益虫。”江晚栀拍拍裙摆站起身,忽然看见林岁安裤脚缠着的牵牛花藤,“哟,这花倒衬得你像个小农夫。”
“那我要把这藤带回去种在园子里。”林岁安小心解开藤蔓,绕在手腕上像戴了串绿镯子,“等它开花了,你再来帮我搭架子好不好?”
“好。”江晚栀望着她眼里跳动的暮色,忽然觉得这沾满泥土的下午,比任何话本子里的故事都要鲜活。
晚风裹着菜香掠过田垄,两个身影踩着暮色往回走,袖口还沾着未洗去的绿意。林岁安忽然想起什么,忙转头向刘叔的杂货店跑去,从刘叔手中接过糕点袋子,一边走一边嘀咕着:“好险,差点忘了。”
接着她向江晚栀招手:“栀栀快些,我们把这些糕点分给老农们。”
林岁安的笑声惊起几只归鸟,扑棱棱掠过挂满露珠的菜畦。江晚栀抬头看向夕阳下的人影,应了一声后忙不迭跟上。
远处万家灯火渐次亮起,而她们的夏夜,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