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儒把被子塞进收纳袋,走开一边去收拾其他物品:“她心绞痛有一阵了,怕耽误你高考,大家就都没跟你说。”
“为什么?”翟悉眉头一紧,“我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吗?”
“都有各自的顾虑吧,”王玉儒又拣了两件胡润妮居家穿的衣服,最后把编织袋封上口,忽而转调说,“对了,你给爸打个电话,跟他说声。”
翟悉还想问问都有顾虑那你的顾虑是什么,凭什么这么大的事情要瞒着我,但王玉儒动作敏捷,早已扛着行李袋走出了卧室。关门之际,他看到了躺在门缝里的一块碎纸片,心口胀胀酸酸的,慢吞吞地掏出了手机。
点开通讯录,他又开始想不明白了,为什么妈有事愿意跟王玉儒说,爸也是,和他比他哥更亲近一些。怎么血缘有时不是亲密的纽带,反倒成了逃避的借口,反正走得再远也不会散,矛盾与隔阂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存在。
翟悉拨王宇的号对方手机休眠,只好转给有专用手机的船员,电话响了近半分钟才终于被接通。
“喂!喂!找哪个!”电话那边一片闹哄哄的吵声。
很多交叠的喊声混在一起,其中最整齐的便是“返航”,嘹亮又激烈,其中还有一些不太清晰的嚷声,喊的好像都是些打打杀杀,翟悉懵了几秒,在对方又一次焦躁的催促中回过神来:“啊,我找我爸,哦我爸王宇,他方便接电话吗?”
“行,等着嘞。”
翟悉托着电话屏息静听,又隐约辩别到他们有人说不想去送死,吓得他倒吸一口冷气,心脏直打晃。
一分钟后,王宇慈蔼的声音盖过了背景的芜杂:“喂——是小悉吗?”
翟悉猛吸一口气,有点心虚地压下了声:“是我,爸,你那边发生什么了,怎么那么吵。”
“没什么事儿,工人们闹罢工,”王宇好像有意隔断背景音,很快就听见关门的咔哒声,海上的那个世界瞬间安静下来,“你们最近怪好吧?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儿呀?”
手指尖拔凉拔凉的,翟悉抬手蹭蹭鼻尖,感觉这个温度不应该出现在燥热的夏天。
他诚然道:“哥今天带妈去做检查了,医生建议放个支架。”
“哦哦,那你妈咋说?”从王宇沉着冷静的反应来看,显然是早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翟悉把刚刚王玉儒跟他说的话转述了一遍,王宇并没有很伤感,还安慰翟悉不要太担心,都是老毛病了,让他们手术费用就先刷他放在家里存钱柜里的卡。
“密码是你哥生日。”王宇说完,轻轻地叹了口气。
翟悉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么多年王玉儒都不过生日,王宇也从没送过生日礼物,亏欠无从言说,化作一缕叹息。
船舱里好像又闯进来别人,王宇说话变得支吾遮掩,收尾之意显而易见:“叫你哥多照顾着你妈点儿……还有什么别的事儿没呀?”
“没了爸,”翟悉下意识地说,“你注意安全。”
“嗯好,那我先挂了哈。”
嘟的一声,翟悉的思绪从蓝天碧海转回空落落的家。
刚被王玉儒平息下去的担惊受怕,加倍加量地重新席卷而来。他模糊地猜到了一些事情,昨天在热搜上挂了一天的#中东战局#像钩子一样刺穿他的脑神经。
他魂不守舍地走出卧室,走到洗手间,帮王玉儒整理洗漱用品。
“爸怎么说?”王玉儒很快又理好了一个收纳包。
翟悉哦啊两声:“他说手术刷他的卡,密码你生日。”
王玉儒浑身一滞,脸上仍是平平淡淡的,眼睛里却明起了一点微光:“是吗。”
“嗯。”翟悉说完就不吱声了,他几乎是不经决策就咽下了关于船员罢工的事情。
而且也是在发现自己隐瞒的同时,突然稍微领悟到了王玉儒所谓的顾虑是什么。
知情权固然体现着身份的重要,但有的情它带尖儿带刺,因为是想要保护的人,所以就一边做着善意的隐瞒,一边自我安慰地想,工人都罢工示威了,返航应该是十成十的事情,结果是好的,那就不要让他哥体会过程的辛酸了。
需要带去的东西收拾了整整四个大包,翟悉抱着其中之二,跟在王玉儒身后走进病房,他怕言多必失,喊了声妈就坐到一旁当隐形人。
王玉儒和胡润妮聊了会关于手术的事情,最后医生来一沟通,手术便定在了后天下午。
“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了,”胡润妮有意无意地朝翟悉那边瞥了眼,“没啥事儿你俩就回去吧。”
“我回去做点晚饭,给送过来。”王玉儒说。
胡润妮摇头摆手,态度坚决:“害不用你折腾,我一会自己出去买,你把你弟弄好就行了。”
王玉儒点点头,递给翟悉一个退场的眼神。
坐在陪护床上的翟悉没有起身,他转向胡润妮,欲言又止似地张了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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