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变是在夜里发生的。
深渊之内没有气象变化的概念,可这天夜里却突然起了风,捎来了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阿庇斯城外两公里的前线防线内,负责守夜的狩猎队队员们时刻紧盯着远方那隐没于黑暗的浅滩地平线,最先闻到那股怪味,随即感到周边的空气似被一股粘滞的腐臭包裹。
“什么东西要来了!”值守的走兽纲犬人猛地屏住呼吸,目标被远处的庞然大物所吸引——它比那头的黑暗还要更加深邃,缓缓地拖拽着沉重的身躯向某处移动,周身仿佛有粒子乱舞,时不时从身上滴落粘稠的污泥,落地后汇入原本就存在的污染,越积越多,逐渐演变成了一次涨潮。
是黑潮的雏形!
犬人瞬间判断出危险程度,按捺住胸腔中翻涌的惊恐,扑向一旁的火把架,毫不犹疑地点燃了脚边的胆怯茸草堆。
受到刺激的胆怯茸嘭地一声爆出滚滚烟尘,宛若信号弹一般迅速升空,为即将到来的恶战敲响警钟。
沉睡的骸族们在突如其来的浓烟和喧嚣中惊醒,匆忙披衣赶往前线。
作为狩猎队队长,普莫诺第一时间带领队员们来到了第一防线,身后蝎尾傲然挺立,尖端散发出淬毒一般的阴冷。
值夜的探测兵们已完成初步探查,神情凝重地向他汇报:“队长,应该是某种巨型污秽离开了深槽,将大量污泥带上了浅滩,演变成黑潮的雏形。”
黑潮。
除了普莫诺外,在场的骸族们不由得眉心紧皱。
黑潮,是天灾的一种,顾名思义,如黑色的涨潮。这里的“黑色”,不仅指它们的颜色,更代表着随涨潮从深处泛上来的无穷无尽的污秽与污染。它们像溃烂的黑泥般涌来,所过之处,一切都会被吞噬、腐化。
“怕什么。”普莫诺冷声喝止了队员们不必要的想象,“说到底,就是比平日里的污秽更多了些,别忘了我们的使命。”
话音落地,狩猎队队员们心中迷惘骤然散去,眼神坚定地高举手中武器,誓死守卫阿庇斯,消灭涌上来的一切污秽。
同一时间,诺缇也感知到了异常,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跳下床,匆忙披上外套想前去帮忙。
来自耶撒莱恩的阴影阻止了他,不动声色地遮掩掉窗外若隐若现的火光,将那些嘈杂与喧嚣尽数隔绝,祂柔声劝阻:“亲爱的,万一这是保王派试探你的手段呢?”
诺缇被祂问得一楞,随后反应过来,青筋突突直跳:“耶撒莱恩,我知道你讨厌他们,但他们真的没有你想象的那般充满恶意。”
“亲爱的,你不该这么盲目自信,毕竟你没有真正将他们的心剖出来尝过味道。”在祂的新娘恼怒之前,耶撒莱恩换了一种说法,“你没有接触过那些保王派,不该如此果断。”
诺缇轻咬唇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刚刚他确实冲动,因为他能感到到那些信件上的美好味道正在流逝,就在他窝在树屋内的这些时间,估计已有不少骸族因为异变丧生。
“亲爱的,你只能利用虫王引诱彼恩出来,再拖下去就来不及了,你决不能失败。”耶撒莱恩为他理清利害,耐心引导道。
耶撒莱恩说的没错,眼下,他决不能离开树屋,让那些保王派看出端倪。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能帮上忙。
多亏之前的日常巡逻,诺缇发现深渊植物深埋在底下的根系是互通的。
于是,他闭上眼,沉入共感。
他的精神触须沿着树屋外栽种的胆怯茸的根系下潜,大概行进到地下两米,就并入了那错综复杂的根系网络。果然如他所料的那般,深渊植物的根系彼此相连,他可以通过这一株植物,将共感范围延伸至方圆五公里外——正好覆盖到阿庇斯城的外围防线。
阿庇斯周边的深渊植物在此刻变作了他感官的延伸,将外面发生的一切反馈成了他脑海中的一幕幕景象。
黑潮已经漫了上来。
他虽然没有切实经历过这种天灾,但从龙川他们口中得知,亚特斯联邦在十几年前也遭遇过一次黑潮,当时沿海的十几座岛屿都被污泥覆盖,污秽似泛滥的垃圾般涌上岸来,将一切生命蚕食殆尽。
此时此刻,浅滩仿佛被倒上了一桶桶黑色油漆,随处可见块状黑泥,污秽宛如潮水般吞没了前沿的防御工事,腥臭气息顺着风涌入感知之中,让人作呕。就在他的视野范围内,一头丑陋而扭曲的污秽张开布满獠牙的巨口,猛然吞下了一名试图掩护他人撤退的骸族,几口就将其嚼成了碎骨,鲜血混着污泥飞溅开来。
诺缇心脏猛缩,反应极快,借着那名骸族的血播种无根菟,令粉焰状的花苞在那头污秽身上嘭嘭炸开,顷刻间就将其炸成了大块大块的淤泥。
这下轮到他感到意外了,自己下潜到深度五后,播种的深渊植物更加贴合本性,暴露出来的危险性和攻击性和以往相比不在一个层次,仿佛就像是……这些深渊植物也在痛恨这些污秽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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