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还是找准了方向,将肩膀上的龙川奋力甩向了某个房间的阳台。
龙川撞进了繁复的窗帘中,不见了踪影,那些柔软的织物应该能为其缓冲。
诺缇也想跳进那个阳台,却未料到重量减少的情况下,救生绳的晃动幅度越发加大,加上狂风来袭,救生圈上的绳结开始断裂,自己像个沙包般被硬生生地砸向了坚硬的船体。
像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眼前一阵眩晕,恍惚中,救生绳好像在被向上拉拽,他被一路磕碰地拽上了阳台。
“他就是那只逃跑的污秽。”
清冽的女声,混杂着奇怪的灵性。诺缇从未见过这样的加护,但知道她可以运用不同的歌谣产生不同的效果。
诺缇趴伏在地上,蹄子发软,他捂着肿起来一块的脑袋,在一片模糊的视野中看见了倒在一旁的郑龙溪,也看见了女人身后站着的十来个人影。
恶意……像硬塞进他咽喉的冰块般,越垒越多。
“你们的船长和郑龙溪就是被他袭击的。”女人张口便是谎言,可其他人似乎对其深信不疑。
“圣水装置故障了,塞壬马上就要来了。”黑夜即将来临,诺缇顾不上解释清楚,只希望眼前的人前去修复装置。
然而,他话音一落,身后便传来了哗啦啦的洒水声。
本该每半小时泼洒的圣水,故障了几个小时后,恰巧在自己发言后重新启动,究竟是龙川恰巧醒来,还是对方另有同伙故意为之?
“他想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女人看向一旁的少女,问道,“希琳,他应该是某种污秽,你可以净化他吗?”
“啊……我吗?”少女犹豫不决,“可商羊大人不是说,这艘船上有我们不得不保护的一只羊。”
“你看看郑龙溪衣服上的蹄印,正是这只污秽袭击他的最好证据。”女人的说辞完美自洽,让人挑不出一丝瑕疵。
敌意冰冷刺骨,诺缇瑟缩了一下,只好思索该如何逃脱这里。
阳台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除非他纵身一跃,抓住下方某个楼层的栏杆。
诺缇刚要起身,一柄鱼叉便在嘭的一声中贯穿了他的右小腿,疼得他尖叫出声。
“啊——”射出鱼枪的乘务员也在呻吟声中摔倒在地,他的右小腿上也出现了一样的伤痕。
“这就是他的污染,你们不要轻易伤害他,最好是将他绑起来,慢慢净化。”女人催促着少女,“希琳,他应该没有力气了,就拜托你了。”
少女先是握紧了腰间的女神小像,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启示,才支支吾吾应道:“好……好吧。”
诺缇疼得嘶嘶抽气,看见少女手中熟悉的蓝色光晕,瞳孔一缩。
那股恶心的牛奶味仿佛又涌上了鼻尖。
丑陋的断肢,无休止的疼痛,始终难耐的饥饿……深埋在心的恐惧悄然抬头。
“不要过来……”诺缇往后挪动着,眼角泛起泪花,害怕得像只幼兽般浑身发颤,“我讨厌治疗,我讨厌你们!”
少女想要触碰的手僵在了空中,她这才看清对方的脸,似乎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
他为什么会那么害怕呢?
希琳愣神的一瞬,海语抓住她的手腕,将“净化”的光晕打向污秽的断角。
“呜呜……我……呜……可恶的,该死的,满嘴谎话的人类,我要吃了你们……吃了你们……”污秽抽噎着,威胁着,最终在净化的光辉下失去意识,昏厥过去。
希琳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等她回过神来,已经腿软得瘫坐在了地上。
“不要被声音蛊惑,你难道没听说过——颂海协奏?”海语责怪她的迟疑,恨铁不成钢地看向希琳。
希琳茫然地摇了摇头,海语只得叹了口气:“也该吃晚饭了,等会我再和你说。”
“你们把他绑到冷库去,再叫船医给郑龙溪疗伤,等我们吃完晚饭再拷问他邪祟和船长的下落。”海语转头向乘务员们吩咐道。
“可恶的,该死的,满嘴谎话的人类。”
海语一愣,歌者的加护决定了她拥有超出常人的听觉,她不仅擅长哼唱各类歌谣,也擅长捕捉各类音色。
刚刚的话语,曾是那只半羊半人的污秽发出的,现在,又用喑哑晦涩的声音再次吐出。
船员们已经将那只污秽用救生绳捆住,小心翼翼地用床褥包裹,扛出房外。
“我要吃了你们。”
“我要吃了你们!”
“我要吃了你们……”
无数种声音在海面上回荡,它们在嘶吼,它们在狂欢,似无处不入的蟑虫,盘蜷在她耳廓,触须伸及耳道,啮咬在她鼓膜。
海语的唇色微微泛白,她假装无事发生一般向房门口走去,按捺着捂住耳朵的冲动,不断攒紧拳头,直到指甲抠进了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