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要亥时。
宵禁将至,城门谯楼上的禁鼓在漏刻水箭浮升亥字时骤然敲响。
气势雄壮的擂鼓声隐约传进明松堂。
一下、两下、三下……待敲至六百下,守卫上京城的金吾卫便会迅速涌入各坊各街巡逻。
不过今日府中有喜,二哥早向上官禀报过此事,前院那些宾客即便走得晚些,也不会遭到金吾卫为难。
唐夕凝斜倚在软榻,脑中念头发散的厉害,但想完这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她的视线还是落到了喜榻上昏迷不醒的沈惟之身上——瑛枝分明说他再有半个时辰便能醒来,可眼下已多过了一刻,这人怎还是一动不动?
莫非是那抢亲之徒下手太重,将人敲坏了不成?
唐夕凝倏然直起腰,这可不成,她顶满意此人,绝不允许他这般不明不白的出事。
她撂裙下榻,疾步走到喜榻前,执起沈惟之垂在喜榻边侧的手为他诊脉。
未想这一碰竟触到一手滑腻,殷红血迹瞬间浸染她素白手腕,唐夕凝大惊失色,这才发现男人手臂处不知何时竟氤起一滩血,只是被身上喜服与大红喜榻掩盖,若非她伸手摸了个分明,压根就瞧不出她受伤流了血。
唐夕凝立即起身,正要出门唤府医,手腕却忽地被大力攥住。
她顿时转身伏回床榻,望向喜榻上双眼半睁的男人,欣喜道:“你醒了?别担心,你如今已被救回国公府,只是那抢亲之徒实在太过分,竟将你打伤成这样,我这便去请府医来……”
说罢,唐夕凝就要起身。
褚渊攥着她手腕的力气却又重了几分,他眼前好似被蒙了层纱,目之所及,一切都殷红模糊的。
包括守在他身边温声软语的女人。
她也穿着一身红衣,乌发如云般倾泻,面容却瞧不真切,好似很面生,又仿佛在哪儿见过。
可褚渊记不起来了。
他脑海中一片混沌,无数记忆如潮水巨浪翻腾而出,又在瞬息消散,他想抓住些什么,可越是费力探寻想要留住,浪潮却褪去的更快,让他脑海愈发空白,愈发混沌不堪。
这种感觉让褚渊浑身不安。
他抿紧干涩的唇,几乎用全身力气攥紧女人,本能地抵御危险:“莫、莫声张……”
唐夕凝却只看见男人唇口微微张合,似是想说话,但声音几近于无,让人连半个字都听不真切。
“郎君莫急,慢慢说,你想要什么?”
她只好离男人更近些,侧耳贴近他薄唇,又抬手摸了摸他坚硬的肩胛,柔声安抚。
然这般一来,她身前的两团柔软竟也若有似无地贴住男人胸膛。
虽有几层薄薄的衣料阻隔,褚渊身上却陡然热意蒸腾,薄唇愈发干涩难捱,不知默了多久才咬紧牙开口,声色低哑:“你,莫、莫要声张……”
他这回声音比方才大了些。
唐夕凝终于听清,顿时直起腰,一双黑眸清泠泠地盯着喜榻上半昏半醒的沈惟之。
她记得这个声音。
不久之前,在马车上掐住她脖子威胁她的贼人说话时便是这样低低沉沉仿若寒潭深水般的声音。
偏巧那贼人也受了伤,身上穿得亦是云麓书院学子的青衫……
唐夕凝忽瞪沈惟之一眼,当即便要抽回自己手腕。
可男人实在攥得太紧,她费了半天力气不仅没抽出分毫,反倒被男人粗粝的大掌磨得生疼。
她气恼泄气,没被沈惟之控制的另一只手瞬间紧握成拳,狠狠捶了两下男人胸膛:“无耻!骗子!”
说什么借乘马车实属无奈,原来那“无奈”竟是不愿到国公府做她夫郎!
褚渊不明白女人为何突然生气,但她力气不大的拳头刚好砸到他伤处,疼痛瞬间袭进四肢百骸,褚渊脑中的弦忽绷忽松,霎时又昏死过去。
“你——”
唐夕凝尚未骂尽兴,竟见男人脑袋一歪双眼又紧紧闭起,攥着她的大手也忽地泄了力道,而她方才捶他胸膛的拳头却沾染伤丝丝点点的血迹。
她羞恼绯红的脸颊刷地一白。
这人究竟受了几处伤?怎么浑身上下到处冒血?
唐夕凝急忙起身,转头便去了屋外唤人。
今晚守夜的人正是瑛华与琅冬,瞧见县主出门,瑛华快步迎上前,眼含关切:“县主可是要沐浴?”
算算时辰,姑爷醒来才不过两刻,倒是比她郡主娘娘叮嘱的要快些。
唐夕凝却摇摇下巴,话语又急又颤:“不是,沈惟之不知怎么弄的竟浑身是伤,方才醒来片刻也只与我说莫要声张,旁的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便又昏了过去,瑛华姐姐,你帮我出出主意,我要不要寻府医来?还是、还是……我悄悄为他看伤?”
瑛华一听,冷汗顿时又冒上额角。
今日怎么这般不太平,若这时候请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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