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吃饭。
边月白看着奶奶做主将一只鸡分了。爸爸和大姨一人一个翅,爷爷碗里是他爱吃的带骨鸡胸肉,妈妈碗里是一段鸡脖子和两块不知道什么部位的肉。
沉默片刻后,边月白把鸡腿夹给妈妈,在她错愕的表情下夹走那根鸡脖,默不作声啃起来。
奶奶嗔怪她,“哎呀,你妈妈就喜欢吃鸡脖子,这么大了怎么还抢你妈碗里的东西。”
边月白没看她脸色,语气里带着一种麻木的冷漠,“她不喜欢吃鸡脖,我喜欢吃。”
奶奶笑容僵在脸上,有种被晚辈下了面子的难堪。
饭桌上一时无话,连一项聒噪的大姨这时候都保持沉默,眼珠滴溜溜地转。爸爸和爷爷脸色也不是很好,只有妈妈抬头扫了圈,莞尔一笑,一副毫无所知的样子,“都看什么呢,吃饭啊。”
说着那个鸡腿又到了边月白碗里。
边月白盯着那个油腻腻的鸡腿思绪乱飘。一想起刚刚听到的那番话,就控制不住心里的火气。
想想还是气不过,边月白放下碗筷,干脆把话撂在明面上,“我是姓边,但我也是妈妈的女儿,我关心我妈怎么了?”
“还有奶奶,我考研失利是我的问题。”边月白蓄意拱火,言语更是犀利,“我本科是A大,比我爸可强多了。”
边月白点着头,承认:“对,我是没有哥哥那么有天赋,但我也不差。”
“边月白。”
妈妈拖着嗓音警告她,意思很明显,你差不多了再说就过分了。
边月白瞥了眼,收起那副架势。
边悦想给她比个大拇指,硬是被大姨按下了,恶狠狠瞪了她一眼,让她别多管闲事。
这时一直缄口不言的爷爷和爸爸听了她这么一番大逆不道的话简直怒不可遏。
前者一拍桌子,脸上的褶皱更深了几分,厉声道:“跟你奶奶道歉!”
后者指着她鼻子的手都气得发颤,呵斥道:“说什么呢,怎么跟长辈说话的!我跟你妈就是这么教你的?”
奶奶惯会打圆场,准备装聋作哑到底,拍了下爷爷的手臂,“你看看你们两个,跟孩子计较什么,没事的没事的,先吃饭。”
妈妈停了筷,陶瓷碗往木桌上一敲,发出一声闷响,锐利的眼神对上面前两个男人,不急不缓开口:“她对长辈不恭敬是我没教好,但是——”
她视线抓住奶奶飘忽不定的目光,冷笑一声,“妈,能解释一下月白说的什么意思吗?我的孩子我清楚,她不会无缘无故这样。”
边月白鼻子一酸,自诩雄鹰般的女人差点当场落泪。
“你们不待见我就算了,我是外人我能忍,但这是你孙女。”妈妈抽了张纸巾擦手,然后团成团丢在桌面上。
爸爸察觉到妈妈要走赶忙拉住她的手,他此刻额角青筋抽动,压着微不可察的怒意,“差不多得了,别搞得太难看。”
妈妈失望地看着他,站起身,冷漠无情地问她。
“边月白,走不走。”
闻言,边月白丝毫没犹豫,拎上包走过餐桌的时候忽略掉一众复杂视线,杂糅着吃惊、震怒、失望、怀疑。
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终于有勇气说出这番话,哪怕只是冲动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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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妈妈下楼梯时,感应灯没能及时亮起,妈妈不知道为什么停了脚步,整个人都隐没在黑暗里。片刻后,一道轻柔却带着鼻音的声音响起。
“吃饱了吗?”
她转过身的瞬间,下一个层的灯光被触发,亮起。
明黄色的光线洒落,映照出她带着倦意的脸庞,眼角细密的皱纹堆叠。几根银白的发丝藏在乌黑头发里,却在灯光下泛着银光。
边月白喉间一哽,这时候特别想哭。
即使她,真的怪过妈妈。
总是觉得她不懂自己,总是替她做决定,总是推着她往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