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术后疲惫的深夜。

    硝子坐在医务室的桌边，一边写记录，一边听着风吹动窗帘。她太习惯了夜班、尸体、咒力失控与麻药剂量。她习惯了术师活着离开，也习惯了尸体悄无声息地送回来。

    她不属于哪里。她只是“高专的医生”。

    门没响，但人进来了。

    她抬头，看到白祢站在走廊尽头，像一团安静的雾。

    “你怎么又进来的？”

    “你忘了，我进来都不需要经过门。”白祢走进来，灰蓝色的眼安静得像水。

    “你来干嘛？”

    “来看你。”她低头看桌上的文件，“你很累。”

    硝子靠在椅背上，点燃一支烟。

    “我一直都累。”

    “那你不想走吗？”

    硝子顿了一下。

    “去哪。”

    “别的地方。没有咒灵、没有术式事故、没有你一个人缝合一具又一具‘自己也不记得名字的尸体’。”

    白祢说得很轻，却一针见血。

    硝子没说话。

    白祢转头，视线落在桌角那份刚写完的术后报告上。她伸出手指轻轻划过文件边缘。

    下一秒，文件上“伤者术师名”那一栏，被她的术式抹去。

    不是撕裂，不是掩盖。

    而是“从未存在”那般自然的消除。

    “喂。”硝子皱眉。

    “你不是很想忘记这些人吗？”白祢淡淡道，“我可以帮你。”

    “……你不能随便动记录。”

    “那你别写。”白祢说，“别再让他们活或者死在你笔下。”

    “他们即然命运已定，就不该再被你写一次。”

    那句话在她心里沉沉落下。

    那晚她什么也没说。

    可当她第二天再次看到白祢在窗台为她泡好的咖啡时——她明白了：

    这世界上，有一个人，是真的想让她离开这里的。

    不是劝她坚强，不是替她缝裂伤。

    是愿意，连名字都帮她抹去，只为她能好好睡一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