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初上,暮鼓声穿透厚重的朱墙。
鱼龙踏着最后一声鼓点掠过神武门,玄色劲装裹着血腥气。冷风刮过的刹那,下方换班的羽林卫方阵同时抬头——为首百户玄甲微动,单膝叩地,身后百人甲胄相撞声如浪涌:“影卫大人!”
鱼龙闻声停了一下,无奈地旋身落地。他抬手示意免礼,腰间半枚影卫令牌在夜色里泛着冷光。接班的羽林卫纷纷让开通道,几道目光扫过他肩头深色的血渍,却无人敢多问一句。更冷的风卷过宫墙,鱼龙踏着换班队伍的脚步声隐入月华,唯有“影卫大人”四字的余韵,混着甲胄轻响,消散在宫闱深处。
勤政殿内。
窗棂忽然轻颤。萧闻天笔尖未停,朱批在折子上拖出一道血色长痕。
梁上先传来了衣料摩擦声,玄色衣角如夜枭般垂在蟠龙柱后。随即黑影落地无声,影卫统领的玄鳞甲未卸,还沾着一片新鲜血迹。
“禀主上,山南道增兵八千。”鱼龙跪答。
“八千?”萧闻天终于搁笔,“陈著上月报的可是三千。”
御案下的手按住机关,勤政殿的雕窗轰然全部闭合。
“过来。”
黑影倏忽至案前,恰停在月光与烛光的交界,烛火未晃动分毫,染血的密信呈到萧闻天眼前,“新兵藏在盐船舱底,每船还配有漠北制的连环弩。”
鱼龙呼吸间带着血腥气。
萧闻天忽然伸手,指尖探入鱼龙口中,紧接着一声闷哼,齿间咬着的毒囊被萧闻天用两指生生抠出。
“朕教过你,做诱饵要入戏些,”萧闻天轻叹,“但没让你把命也赔进去。”
影卫营里的影卫,从入营那天起就在齿间藏着毒囊,为的就是极端情境下的任务保密,宁可身死,不可失节。
但萧闻天早已不准鱼龙这样做。一方面以鱼龙如今的身手已经不需要将自我了断作为退路,另一方面萧闻天也不希望他将生命作为随时可弃的筹码。
“属下擅作主张,请主上责罚。”鱼龙单膝跪地,声音低沉而平静。
萧闻天将混着血的毒囊掷在金砖上,发出微不可及的声响。“胆子见长,朕亲自扣出来的东西,你也敢藏回去。”
鱼龙垂眉敛目,心里叹了一口气道:“属下知罪。”
“罚你一个月俸禄,即日起随侍御前听训。”萧闻天的朱笔在砚台重重一旋,“节度使陈著上月奏请修缮山南道官驿的折子,朕批了。”
他在奏折上写道:
「闻山南道新募三千青壮充作驿卒,朕心甚慰。然边贸粮马数骤减三成,可是民力不足所致?」
「特赐渤海国进贡玉带一条,盼卿秋狝时佩于猎场,以显朕抚边之心。」
“主上,新兵营似在邙山。”鱼龙指尖划过山河图,在纸上留下淡青划痕,指尖所点处正是陈著藏兵的山谷方位。
“那便再告诉陈著,朕的赤翎卫昨日在邙山猎到群白额虎,剥下的皮正好给他的新兵制冬衣。”
鱼龙颔首,赤翎卫分明还在幽州潜伏,这只是一句虚张声势的警告。
“属下会将这句话亲自说与陈府幕僚。”鱼龙单膝触地,想将奏折从萧闻天手上接过。
萧闻天将奏折猛得抽回,轻敲在他头上,言语中微微带了些怒意:“影卫营除了你没别人了吗?”
鱼龙屈身重重叩地,额头撞到青砖上,肩上血迹更深:“主上息怒。”
萧闻天简直要气得不行:“又跪!又拜!起来!褪甲!”
“属下……”
“褪甲!”萧闻天的凤眼盯着地上那道伏着的若隐若现的血痕,“听话,你是不是想气死朕?”
鱼龙喉结滚动,左手撑着起身,右手按在腰间甲胄的暗扣上。金属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软甲层层剥落,露出染血的单衣。右肩上三道剑伤叠着旧疤,最深处可见森白肩骨。
萧闻天从暗格中拿出了个墨色瓷瓶,先将药浸在了帕子上,向伤口处吹了吹气,才将帕子附上。他看鱼龙咬紧了牙关,连带着秀气的下颌骨微微颤抖,愠气渐消,向外喊了一声:“传个太医进来。”
鱼龙将手轻轻抚上方帕,“主上,天色已晚,不必惊扰御医,属下明日回影卫营去找玄鳞卫便可。”
萧闻天摇头,又喊了热水进来,他有点不敢看那三道血淋淋的伤口。鱼龙自从登基之后跟着他,身上的伤早不止这三道,但他从未这样心疼过。前几年朝堂风云诡变,太后把持着一部分朝政不肯撒手,三大节度使权重难制,鱼龙为了他在多方势力里周旋,密信藏进他腐烂的伤口里,刀刃削去他的年岁和晨昏,而脊梁却始终向着龙椅的方向。
随着新帝羽翼已丰,影卫织就天罗地网,朝臣渐附圣意,太后终于放手。节度使虽说仍旧虎踞,却也不敢轻视皇权。
可是鱼龙为何仍会受伤。
他能号令百万铁骑踏平山河,却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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