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小节:雾锁钢筋
晨雾裹着塔吊钢索的吱呀声,谭的隆蹲在基坑边,指尖搓着图纸上“柱筋交叉焊接40处”的修改章,油墨渗进指甲缝。十六毫米螺纹钢在泥水里泛着冷光,像群冻僵的银环蛇——昨天明明谈好28处焊点,今早监理又拍着图纸吼:“抗震等级提了,龟儿子懂不懂?”
“日他先人板板!”崔德井的焊钳砸在模板上,火星子蹦上翻毛皮鞋,“钢筋密得跟篦子脑壳似的,焊机枪头塞都塞不进去!”谭小刚凑过来,哈出的白气糊在图纸上:“哥,这钢筋间距比虎娃的牙刷毛还窄,锤子咋个下力嘛?”他冻裂的手背蹭过图纸,红印子叠在钢筋网格线上,像道渗血的焊缝。
谭的隆舔了舔起皮的嘴唇,远处张总的桑塔纳正倒车,尾灯在雾里一明一灭,像极了老家灶膛里的火星。他摸出半截粉笔,在水泥板上画了个十字:“二娃,去把耿师傅的千斤顶扛来。”声音落进雾里,惊飞了蹲在钢筋堆上的麻雀——这是他今早第三次修改方案,前两次画的“梅花点焊法”“错位穿束术”都被监理驳回,此刻,千斤顶的铁腥味混着泥腥气,在他舌尖漫开一股铁锈味。
第二小节:钢笼困斗
“隆哥,这法子要把人塞进钢筋笼啊!”老吴抱着千斤顶冲过来,看见谭的隆正解安全带,工装裤膝盖处的补丁磨得发亮。基坑底部的风卷着沙粒,吹得安全帽带子啪啪响,他指着密如蛛网的柱筋:“钢筋间距才15公分,你龟儿钻进去就跟穿铁篱笆一样!”
谭的隆没搭腔,把军大衣垫在泥地上,腰先着地滑进钢筋笼。冷轧带肋钢筋的倒刺刮过袖口,立刻崩开道口子,冷风灌进袖口,冻得他打了个哆嗦。崔德井举着焊枪骂娘:“等下焊花掉你脖子里,非把皮烫脱层不可!”他却笑了:“你娃把焊枪握稳当些,别把我头发给燎了。”
千斤顶顶起第一根柱筋时,晨光刚好切开雾霭。谭的隆蜷在笼底,指尖摸着钢筋焊点,冰凉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他突然想起三年前在省体育馆,也是这样把自己嵌进钢筋骨架里,用定位尺卡出关键节点——此刻,钢筋笼的阴影落在他脸上,像副天然的钢铁面具,只露出一双盯着焊点的眼睛,比钢筋还亮。
第三小节:伞状破冰
当第三十四根柱筋被顶成放射状时,电焊枪“滋啦”一声喷出蓝焰。谭的隆弓着背,在狭小空间里画着圆弧,焊花像金色的流星雨,落在他后颈的冻疮上,疼得他倒吸凉气。虎娃举着防护镜在外面喊:“隆哥,左边焊点歪了半公分!”他闷声应着,手腕猛地一抖,焊条在钢筋交叉点烫出个完美的熔池。
“狗日的,真成伞状了!”老吴扒着钢筋往里瞅,只见40处焊点呈放射状分布,每道焊缝都像撑开的伞骨,把柱筋牢牢锁在一起。监理老陈踩着泥泞过来,皮鞋陷进烂泥里:“龟儿,你这是把千斤顶当绣花针使唆?”谭的隆没抬头,焊条又补上最后一道焊口:“针脚密些,房子才经得住晃。”
焊枪“咔嗒”断电时,他才发现工装裤膝盖处烧出几个洞,冷风灌进裤腿,冻得大腿发麻。崔德井递来半块压缩饼干:“先垫垫,翠花嫂子的饭盒在路上了。”他咬了口硬邦邦的饼干,突然听见钢筋笼外传来混凝土泵车的轰鸣——这是今天的第三个节点,比预计提前了两小时。
第四小节:红应验单
监理的圆珠笔在验收单上戳出个洞,“合格”两个字旁边,额外画了五颗星:“伞状焊接法,受力点比规范多五个,牛批!”张总凑过来,皮鞋尖蹭掉谭的隆肩上的焊渣:“老谭,你这脑袋该去考个工程师本本。”他低头擦安全帽,帽檐下的阴影遮住发红的耳尖:“我就晓得,钢筋咋个搭最稳当。”
虎娃举着验收单跑向工棚,白纸在风里哗哗响。谭的隆蹲在基坑边洗手,冷水冲过掌心的焊疤,突然想起母亲常说的“手上的茧子比学堂的字管用”。远处,张翠花的蓝布衫在雾里晃荡,铝制饭盒撞出叮当声,和着塔吊的吱呀,成了工地上最温暖的杂音。
“先给弟兄们盛汤。”他把饭盒推给崔德井,看见耿世好正抱着娃蹲在钢筋堆旁,孩子的虎头帽上落着焊花烫出的小洞。工装上的冰碴子化了,顺着裤脚滴进泥里,他突然觉得,这摊混着汗水、焊渣、泥水的脚印,比任何验收单都更实在。
第五小节:铁桶围炉
铁皮桶里的萝卜汤咕嘟冒泡,二十几个汉子围蹲成圈,安全帽檐上的“玉林小区”字样被热气熏得模糊。张翠花挨个给搪瓷碗里添汤,看见丈夫后颈的血痂结在毛领上,像串没化的冰糖葫芦:“回去我给你抹点冻疮膏,都裂成啥样了。”他端着碗躲开:“先紧着弟兄们,我皮糙肉厚的。”
老吴啃着馒头插科打诨:“隆哥这脑袋,比钢筋还硬,昨天钻笼子里挨了十多颗焊花,眼都不眨!”虎娃突然举起半块馒头:“等我长大了,也要跟隆哥学扎钢筋!”众人哄笑,耿世好的娃在背篓里踢蹬小脚,把安全帽踢进汤桶里,溅起的油花落在“谈的垄施工队”的木牌上——这是去年腊月,老吴用废模板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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