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想随处逛逛，不妨往城西去，那儿有不少稀奇玩意儿，只消记得酉时前需回到客栈。若是瞧见与守城弟子一般装束的，绕着些走，莫要去招惹。”

    “晓得了。”李爻任由她将荷包系在自己的腰间。

    “本该带你去换身新衣，只是身有要事不能久留，”将离上下扫了眼李爻，“你今日便在客栈好生歇息，待明日得空我捎你去城里最好的成衣铺子，挑些你喜欢的。”

    一路上马车甚是平稳，穿过闹市街，在一处稍显僻静的巷口停了下来。李爻从车上跳下来，抬头便看到高悬的门匾上“钱来客栈”四个大字。

    钱来客栈，是四方城最大的一家客栈，也是唯一一家食宿一体的客栈。

    一楼大堂便是食肆，此时虽然还未到晌午，但堂内已经坐满了客人，磕着瓜子喝着茶听着台上说书先生讲故事，讲得还是“神女被遗留人间”的故事。

    李爻被将离抓着手腕，任由她给自己扯扯衣领，抚平衣皱：“我刚说的，你可都记下了？”

    “记下了记下了。”李爻点头如小鸡啄米，“您赶紧去忙吧！”

    将离正要再说什么，谷叔从客栈内走了出来，将一枚钥匙递给李爻，“小姐，都办妥了。”说罢，从车上取下小凳，摆在将离面前，“到时辰了。”

    “我就不陪你进去了。千万记得，你那符术不可在人前使。”

    李爻站在钱来客栈门口，乖巧地冲她摆手：“是是是，都记下了。我就乖乖待在客栈，明日你来前，我寸步不离。”

    马车已经远去，李爻站在门口眺望着，直到马车拐了弯再也看不见踪影。此时客栈内人越来越多，门口甚至还有排队等座的客人。他扭头看了看钱来客栈内的热闹，拍着肚子，一声口哨，抛着手里的钥匙，朝闹市街巷走去。

    钱来客栈虽然地处僻静，但距离四方城内最热闹的街巷仅隔两条街。

    李爻第一次进城，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可眼下没被摩肩接踵的人流吓坏，倒叫这满目琳琅的商铺迷了眼，看久了，他觉得四方城街边的灯笼好似也比他们村口的亮上许多。

    他拢着袖子在街上游荡，左探头看看铺里的华服，右撇头去看看摊上的绣帕。只是逛完这最热闹的两条街，李爻都已经觉得自己的腿好似不像自己的了。

    “怪不得离姨马车出行。”他从怀中摸出一张纸，纸上画着那张绣帕上的不知名徽记，他一一比对，却没有在这两条街的铺子中找到一模一样的，奇怪的是连雷同都没有，“这图案到底是什么意思？”

    城里路长街巷也多，这一圈一圈地走下来，一无所获。他垂着头不知不觉走到了建木树下，这才惊觉，偌大一棵树下竟没有半分的阴凉处。

    “众神陨，建木折，如今的建木树早已失去了通天地的能力……”树下说书的先生站在木凳上，长须灰袍，手握一柄山水折扇，说到兴致之处，“哗”一声打开扇子，围坐在周遭的孩童们仰着头，双手拍得通红，一声声惊叹，气氛燃到顶点。

    李爻歪着脑袋，视线不自觉被一旁的小摊吸引。

    说是小摊已是抬举，不过简单两张板凳，一张粗布。

    此时板凳上各坐了一人，地上铺着的粗布上，零零散散摆着些红纸、石头挂穗、面具等一些祈福的小物件，数量不多，也不算上品。

    李爻蹲下身，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怎么卖？”

    “稍等。”

    声音听着年龄不大，李爻抬眼去看，一少年坐在矮凳上垂着头正执笔在另一人的手腕上画着什么。他起身探头去看，只觉得那图案有些眼熟，但一时间也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一旁说书先生的声音越发高亢，想来应是又一处精彩的地方，眼前的少年低着头画得认真。李爻盘着腿就在粗布前席地而坐，思绪不知觉中早已遨游。

    “客人想要哪个？”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李爻昂头朝他看去，心中倒抽了口凉气，暗道：仙人也不过如此了吧！

    少年俊美，眉目间一滴朱砂更是绝妙，一袭鹅黄织锦祥云暗纹衫，轻纱笼罩，袖口绣着他认不到的徽记，像是被家中养得极好的小公子，安静地坐在粗木板凳上正等着他回话，另一张木凳已经空了。

    “这个石头挂穗。”李爻也懒得再挪到木凳上，坐在地上，将手里捏了许久的顽石递给他，随口问道，“这个是求什么的？”

    “许是姻缘。”

    “灵吗？”

    “心诚则灵。”

    少年眉目间透着寡淡，唇薄亦是缘浅，说话做事整个人都淡淡的。李爻看着他那双眼，寻常杏眼可人，可他的那双却空洞无神，琥珀色的眸子映不出他的半分情绪。

    李爻扬着的嘴角缓缓瘪了下去，心中暗叹：他若是夜晚站在空白屏风前，或许会被人误以为人从画中来。

    “三文钱。客人还要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