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了。

    她攥着刀的手缓缓放松，没有停留，从另一个方向走出了小巷。

    她没看到，神算一走出她的视线就停住了脚步。

    那伪装成老人的褶皱手掌轻抬至眼前，食指上停留着一滴晶莹的水滴。

    “真是粗心。”神算叹了口气，雌雄莫辨的少年音很轻，“作为人类，在亡灵世界生存都不知道把自己藏的好一点吗？”

    鬓角的一滴汗水顺风飘走，与亡灵一同消失，小巷再次陷入寂静。

    这边桑心夜也终于开着车回到了自己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导航的手机也电量几次飘红告急，她看了眼屏幕最上面的时间。

    12：48。

    停好车，她朝大门走近了，才看到门口蹲着一个漆黑的身影。

    高个青年蜷缩成一小团坐在她家台阶上，双手抱着膝盖，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一脑袋金棕色的小卷毛，随着他打瞌睡的动作一颤一颤的。

    桑心夜却没叫醒他，而是只借着手机光看了他片刻，在他动作变得僵硬时不紧不慢地开始掏钥匙，然后打开大门走了进去。

    等她脚步声远去后，周荷言霍然抬起头，她真的就完全不理他啊？

    给他下巫术就算了！怎么还能这样……这样明明和他说好了吃饭协议，又自己不在家，他去夜市找她，发现夜市已经没有摊位了，回来敲门她又不在家。

    新闻里说今天东路夜市那边出了车祸，天知道他看到新闻，又到处找不到她是什么感觉！

    当时周荷言头脑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上了去医院的车。

    他想，要是他晚上听自己的话陪她去摆摊就好了。

    虽然最大的可能就是一个人被撞变成了两个人被撞，但是也比这样惴惴不安要好的多。

    周荷言自小被冷待忽略的经历，再加上他天生颜色感知对人性的精准判断，让他抗拒反感与生人接触，生前他还有不得不维系的关系往来，死后他换了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只一心和自己的小狗过与世隔绝的日子。

    他数不清自己死了多少年了，这么多年他没有和任何亡灵有过深交，生活平淡如水，可桑心夜却突然没有任何颜色地闯进了他的小院，把他的平静生活搅得翻天覆地。

    也许是出于某种对朋友的关心，当他听到护士说今天入院的病灵没有桑心夜时，狠狠地松了口气。

    虽然其实车祸也撞不死亡灵，最多让它们的灵魂震荡一下，第二天就能出院那种。

    周荷言都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

    但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桑心夜，只能在跑了一圈后又回到了她家门口等她。

    谁知道她竟然看到他就这么干脆地走了！

    周荷言有点委屈，他们不是朋友吗？难道这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门内本已远去的脚步声再次靠近，出于某种别扭的心思，他迅速把脑袋又埋回了臂弯里，假装自己从来没醒过。

    那脚步声走出大门，在他身边停了下来。

    紧接着，一件厚实的大衣披到了周荷言在外待久被冻透的身上，一只手轻轻推了推他。

    “醒醒，醒醒。”

    周荷言强压了一下自己的嘴角，佯装懵懂的抬起头，眼圈有点红，乍一看就是刚睡醒的模样。

    桑心夜看破不说破，将一个灼热的东西塞进了他掌心，周荷言低头，看到了一个外皮漆黑焦脆的烤红薯。

    “你先把它的外皮剥开，对，就是那层黑的，然后里面这个橘红色的软糯内心是可以吃的。”

    在桑心夜的指点下，周荷言笨拙地剥开了烤红薯，他按照之前的经验，一口咬向红薯，速度快的桑心夜都没来得及拦他。

    “嘶！”

    周荷言被烫的眼眶都红了，一双狗狗眼委屈巴巴地看着桑心夜不说话。

    “之前就和你说凉了再吃，你不听，这下好了吧。”

    桑心夜丝毫没有心疼的意思，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气得周荷言牙痒痒。

    等红薯放凉了，他才再次开吃。

    食物从食道滑落，记忆如水涌上脑海，他瞬间想起了所有的事情。

    没想到黑历史照片都没能震慑住自己！

    “对不起，我今晚说要陪你去摆摊，却食言了。”恢复记忆变得软和的周荷言立刻道歉，生怕桑心夜一个不高兴解除他们的食物合同。

    “没事，我都理解。”

    桑心夜没那么小心眼，她转头问他，“红薯好吃吗？”

    “嗯嗯！”周荷言狂点头。

    “你做的红薯超级好吃！没卖完肯定不是你的问题！亡灵们都不懂这个，第一次不愿意尝试很正常的！”

    他以为自己吃的是桑心夜没卖完剩下的红薯，怕她因为生意不好受挫，连忙绞尽脑汁安慰她。

    “这个过程是比较循序渐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