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冬雨下得绵绵密密,篱笆院子里,枭使们个个穿着蓑衣提着油灯,照得院子里灯影绰绰。
宋乐珩和温季礼一前一后地走进屋内。此时尸体已经被吴柒等人送回大宅去了。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盏将灭的灯,晃晃悠悠地照着那几口才搬上来,裴薇都没用得上的大箱子。
原本裴老爷子想忍着过几日再上山看望女儿的,到了日暮那阵儿,他实在没忍得住,便嘱咐小厮煲好了汤,一个人抱着汤盅,悄悄往山上来,想着偷偷看女儿一眼,把汤盅放在门口就走。可没想这一看,就看到了天人永隔。幸得平日里跟着老爷子的小厮不放心,没过多久也尾随上了山,见着老爷子哭晕在了屋子里。下山去通知裴温的时候,雨已经下起来了。山路泥泞难行,素日里干干净净斯斯文文的读书人愣是没顾得上形象,在泥里摔了好几跤,狼狈地跑上了山。
宋乐珩赶来之际,裴温的眼睛红得吓人,嗓音又干又哑,挤出的音调像是老树被生生剥了皮似的。他让宋乐珩派几个人手,送老爷子和裴薇下山,又说要布置灵堂,还要让人去苍梧郡通知家里人过来奔丧。宋乐珩都一一交给了吴柒去安排。
等人下了山,宋乐珩站在院子里呆了许久,方进了屋子。那桌子上,还摆着一封信,裴温说,是裴薇留给宋乐珩的。
宋乐珩走到桌边坐下,盯着信,没有打开。
“怎么……忽然就选了这条路……是不是我太不敏锐了,没有觉察到娘亲的情绪?可她中午那会儿分明同我说好了,说过几日就随我回去见外爷的,为什么要自尽……”
泪水在眼睛里打着转,偏生流不出来。
就差那么一点,她在这个世界里,就真的拥有了母亲。
温季礼坐在宋乐珩的身旁,静无声息地陪她片刻,才低声道:“和督主没有关系。人存死志,唯己可自救。纵使督主在裴夫人身边日夜守候,也终有人力不及之时。”
宋乐珩没有言语。过了半晌,轻轻点了头,拆了信来看。那信封里,有几张银票,数额不算大,但若宋乐珩不用来养兵买马,够自己用上一辈子。另外还有一块玉牌,玉质不算好,光线一照,就能见其间有许多颗粒杂质。按理说,裴薇有这么些钱,能买一块更好的玉牌,可她却选择将这一块留给宋乐珩。
宋乐珩将玉牌放在手心里,指腹摩挲过那稍显粗糙的刻工。她知道这玉牌里的杂质是什么,这是裴薇留给她的护身符。
一想到这,难过的情绪就如浪潮席卷,要将人淹没一般。宋乐珩强忍着喉头的哽咽,把玉牌挂在了脖颈上。末了,又拿出信封里的书信来。
裴薇的字迹娟秀整洁,留的话也不多,简简单单,只有两行字——
愿我的阿珩如此山水,滔滔岌岌风云起。
今日别事,莫怨,莫伤怀。
宋乐珩看着这信,也不知看了多久,才将信规规整整的重新折好,放回信封里。
与此同时,吴柒从大宅折返,一进屋就脱下沾满雨的蓑衣,道:“都安排妥当了。蒋律和冯忠玉负责帮你舅舅布置灵堂,老爷子估摸着得大病一场,你舅舅说家里还有个擅医的,会让人赶过来。我已经让葛老八快马加鞭去苍梧那边送信了。”
“阿景呢?”宋乐珩问。
“江渝还盯着,说是一直呆坐在你那屋子里,一动不动的,像是石化了。听到尸体抬回宅子里,就非要去灵堂那边。一直跪在你娘跟前,不言不语的。你放心,有江渝看着,这小子出不了什么幺蛾子了。”
温季礼道:“督主是有所怀疑?”
宋乐珩没有答话,只问吴柒:“检查过我娘亲的尸身了吗?能不能确定死因和时辰?”
“看过了。”吴柒在宋乐珩另一侧坐下,道:“看上去的确是自尽的,没有任何挣扎的伤痕,不像他杀。时辰就在申时二刻左右。怎么,你不会是怀疑那死小孩?”
宋乐珩仍是不语,只是独自思索着。
吴柒左右看看两个闷着不吭声的人,想到消息传回大宅时,宋乐珩就让江渝守着宋流景,不准宋流景上山,也不准宋流景外出,这确实有些奇怪。他琢磨少顷,费解道:“申时二刻这死小孩人在邕州,不可能出现在后山的。除非他是妖怪还差不多。”
宋乐珩没接吴柒的话,看向温季礼,道:“平南王府的子母蛊,温军师早已看出是谁了,对吗?”
温季礼此番没有隐瞒,稍是颔首。
宋乐珩又道:“不是说子蛊的身上带有剧毒,旁人不可接近,为何他没有?”
“此点,我亦不知。”温季礼如实道:“我与督主说过的,南苗蛊术,甚少外传,因而尚有许多秘密不为外人道。”
“那柒叔当时中蛊,与他有关吗?”
吴柒愈发不明白:“不是,你们到底在说谁?我中蛊和谁有关?”
温季礼道:“据吴使君当时的经历,应当是杀刘氏引起的。再者,我说过他很聪明,他既想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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