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季礼眉间凝重,沉思少顷,也没有刻意隐瞒,坦诚道:“四成把握。受伤后发热,已是伤情恶化了。到此一步,寻常境况,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宋乐珩垂下眼睑。
这时代的医疗技术它是真不行啊……
受点皮肉伤发点炎就得看是老天赏饭还是阎王开席了。
温季礼见她不说话,怕她难受,又道:“我会尽我所能。另外,我也让溯之外出寻医了。坊间多有隐世奇人,此事或许还有一线转机。”
宋乐珩点点头,又伸手拉过不远处的凳子,示意温季礼道:“温军师,你先坐。”
温季礼稍是一默,依言坐下。他知晓宋乐珩必是有话要交代,索性等着她开口。
宋乐珩犹豫了一阵儿,良心促使着她发问道:“倘使……我是说倘使,我这儿有个法子,能使我的伤迅速好转起来,没有性命之忧,你愿不愿意……助我一下?你也知晓的,我娘亲刚回来,阿景还……”
她本想分析局势来说服一下温季礼,不成想,温季礼少见的打断了别人说话,掷地有声道:“真有此法,我愿意。”
宋乐珩还是有点心虚愧疚,目光颇为复杂地看着他。
温季礼怕她病着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某愿意助督主。”
“你都不问问是什么法子?”
“无论是什么法子,若能让督主免去性命之忧,某愿一试。”
宋乐珩突然就想问问,假设她说的法子是要一命换一命呢?温季礼还会说他愿意吗?
但这个问题,太恶趣味了,也太为难人性了,不适合人与人之间正面积极的友好交流。她识趣的把话咽回肚子里,又凝视了温季礼须臾,方下定了决心,朝温季礼伸出手去。
温季礼没有躲闪,只见她的双手落在了他的发冠上。他愣了一愣,不解道:“督主这是做什么?”
宋乐珩没答话。
自打她和温季礼相识,除去他们在温泉里见第一面时,温季礼披散着头发,后来,每时每刻,他都衣冠楚楚,温雅得体。宋乐珩其实喜欢看温季礼偶尔的惊慌失态与害羞脸红,她知道,活爹们也吃这套。
她取下温季礼的发冠,一刹间,青丝如瀑,罩落在他的肩颈上,让他顿时便卸去了数分从容。温季礼不知她究竟要做什么,这些举动早已僭越,他该拒绝的,可思及宋乐珩的情况,那拒绝的说辞又无论如何出不了口。他只能强作镇定地低下眼去,尽量不看近处的人,尽量用呼吸平复着越来越急促的心跳。
宋乐珩看到,他的脖颈上果然又晕开一抹浅色,手上动作也没停,从枕边拿过一支自己平日里佩戴的木制发钗,两只手环着温季礼,在他脑后挽起散落的头发,随性挽出一个髻,再用发钗固定住。
做完这些,宋乐珩额头的汗意又加重了些。她拿起温季礼那根青色的发带,绑在了温季礼的两只手腕上。
温季礼愈发不解,脖子上的红蔓延开来,染得耳坠脸颊都有如三月的桃色。他难为情道:“督主,你究竟要做什么?为何替我束髻?又为何绑住我?”
宋乐珩喘着气,嘴上还相当理直气壮道:“束髻,是想露出温军师脖颈的线条。有没有人说过,温军师的脖子很好看,很勾人。”
温季礼:“……”
温季礼眉头一拧,脸都快要红透,半恼半怒道:“督主!你……你怎还有心思说这些?不是要自救吗?”
“就是要自救嘛,才更要把你绑住,怕你挣扎。”
温季礼:“……”
温季礼觉得自己是上真贼船了,直觉很不妙地问了一嘴:“所以,你说的自救法子是?”
宋乐珩:“我想,在温军师好看的脖子上,留下一点点……痕迹。”
温季礼果然挣扎起来,整个人猛地弹起,急退了好几步。宋乐珩见他一动,也立刻起了身,拉住绑在他腕子上的发带。可她没能拉得住,反倒被失措的温季礼带得往前一扑,扑到了温季礼的身上。温季礼后背撞在屏风上,屏风摇晃了数下,才堪堪稳住。
两人近在咫尺,激烈的心跳隔着衣物,传递到对方的胸口。温季礼无所适从,只觉得像骤然身处三伏天,浑身都在发热发烫。他几乎不敢和宋乐珩对视,又不能推开宋乐珩,生怕伤到她,只能别着头,低声道:“督主不可以,你……你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