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林间小径行进数百步,前方豁然开朗。
一座被打理成小农庄模样的青绿矮丘藏在密林背后,丘顶与丘底各建数间屋舍,用竹篱圈出两方院子,院外菜地苗圃排列整齐,里头七八种作物,都正欣欣向荣;院中则布置成晒场,各类药材或悬于架上,或囤于藤篮簸箕之中,将空地铺得满满当当。
最高处的屋蓬顶上,一缕炊烟还未散尽,浓郁药香从门窗中逸散而出。槐瑛深嗅一口,觉得这味道格外亲切好闻,竟还带着点瓜果清甜,因问道:“小世子又在钻研什么新鲜东西呢?”
康逑想了想:“近来有位病人常抱怨药苦,喝一半吐一半,妹妹说要琢磨些便于入口的方子,想必这就是了。”
他领着宫槐二人攀上土坡,来到最大的那间屋舍前。
此处是世子居室,现大门敞开,原本宽敞的室内被堆积如山的书册竹卷塞得凌乱拥挤,只剩一条窄道可供通行。
所幸杂物只堆在外边,里头住人的地方倒还整洁。槐瑛等人千辛万苦挤进内室,百川世子正盘腿坐在床上看书,听见动静,连忙扔了手里的东西,起身相迎:“没想到两位姐姐突然光临寒舍,未及收拾,屋里杂乱了些,见笑见笑。”
这位百川世子,年纪尚小,乳名唤作流西,现穿着一身粉色窄袖花瓣裙,脑后扎着两个小圆髻,脸蛋白白圆圆,很是清秀可爱。槐瑛见她顶着这样一张天真无邪孩童脸,嘴里却说着装模作样大人话,实在忍俊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这说话的口气是跟谁学的?”
“当然是跟母亲学的。”小世子脆生生道,“上次大比之后,母亲见少族长年纪轻轻,却十分稳重,心中向往得很,回家便为我取了个正名,希望我早早懂事,能主动帮她经理些俗世事务,别再天天闷头折腾锅碗瓢盆了。”
她说这话时,床边熬药的小锅炉正巧到了火候,里头汤汁嘟噜噜冒起泡来。小世子听见这动静,忙转身去揭锅盖;康逑怕她挨烫,便抢先将人拦住,自己用袖子裹着手,为妹妹代劳。
小世子往锅里倒了些红色粉末,康逑又将锅盖合上,彼此一句话未说,配合却默契无间。槐瑛看得心里软软,不自觉露出满面慈爱笑容,捧着脸道:“你们若不懂事,天底下就没有懂事的孩子了。”
“等姐姐不再管我叫孩子了,那才算大功告成呢。”小世子冲她摇摇手指,“我这个年纪,长身体很快的。你们别看我现在个头矮,等过两年,就是另一番样子了。”
小屁孩有心装老成,反倒更显稚嫩滑稽。宫琴珩竟也乐于配合,附身抱拳,故作恭敬道:“敢问小世子大人如今的尊姓大名?”
小世子莞尔,让康逑为她们寻了位子坐下,自己走到书案边,扯过半张草纸,提笔写下“归久”两个大字,先拿给槐瑛看:“姐姐们觉得如何?”
纸上字迹还稚嫩,笔划却端正利落,比当年流衣的鬼画符要顺眼太多。槐瑛反复念了这名字两次,觉得有些意境,但她学识有限,找了半天形容词,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朴实道:“好听。是什么意思?”
不及对方回答,宫琴珩探头瞧了一眼,有些惊讶地诵道:“——‘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
“是了,就是出自这里。”百川归久讶异道,“据说是外界的诗句,取珍惜光阴之意,少族长竟也听过?”
“我家中有一古抄本,里头录了许多不知来源的诗词歌赋,还有没见过的文字。小时候为了看懂那些句子,我还跑去雪松园请教过雪松家主。”宫琴珩笑道,“里头还有一句,‘门前流水尚能西’,可是你乳名出处?”
归久拊掌:“正是!恐怕我父亲的诗册子便是从你家抄来的了。”
“到底是你们文雅,取名用字都有出处。”槐瑛感叹道,“不像我们这些粗人,脑子里除了一二三四,就是甲乙丙丁,想到哪个用哪个罢了。”
“简简单单,不好么?而且我家也是一样。”宫琴珩无辜摊手,“我祖母她老人家最厌咬文嚼字,给身边人命名也只往花鸟鱼虫里挑。得亏我出关时有雪松家主帮忙参谋正名,否则如今还不知顶着个什么称号。”
归久道:“大俗即大雅,我还嫌我家长辈跟风造作呢。明明阿花阿鸟的名字就挺好,硬要寻些生僻出处,反而落俗。”
“这也在理。”槐瑛点头。
锅炉旁有些闷热,归久抬袖擦了擦脸颊汗迹:“不说闲话了。两位姐姐今日来拜访,可是有什么正经事?”
康逑端着刚沏好的茶水走上来,每人发了一杯,又去柜上取蒲扇给归久扇风。归久反手去抢他的扇子,康逑不给,两人便你来我往地争夺逗弄起来,显然平时也常这样打闹。
“哪有那么多正事?不过是蹭少族长的好马,过来找你玩罢了。”槐瑛摸摸下巴,“但细想起来,倒也的确有两件正经事。”
归久抢到扇子,指了她道:“看看,多喝两口水,就非得多说这一圈话。”
“绝没客套,我先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