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号:413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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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寒梅开早易摧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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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槐瑛在地牢里等了三日,钟银弋还是没来上门提人。

    散气丸药效仍在,她体内灵力空空如也,背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十有八九是要留疤的了;没人给她医治,伤口便敞着挂在那里,发了炎,掀起一场久违的热病。

    她烧得晕晕乎乎,往茅草垛里一趴不起,只觉得又困又累,连根手指也没有力气抬动。但睡也睡不安稳,全身时而发冷、时而发烫,心口闷闷地堵着,不知何时才能捱完这一遭。

    半梦半醒时她想起,万花楼以前就是这样管教伎子的。不听话的、逃跑的,绑在木架上拿鞭子狠抽几顿,再蒙上眼睛扔进牢房,饿上五天十天,如此重复几回,出来后保管一个比一个老实。

    只是这样驯成的人,双眼是两口黑洞,就像死鱼眼珠,冒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安静乖巧,和美没有任何的关系。槐瑛小时候不懂那种空洞,自己体验过也就明白了——光是疼痛并不足以摧毁一个人,最可怕的东西藏在寂静的牢房里,藏在无边的黑暗和无尽的饥饿之中。

    那是一种觉知。因为窥见了自己往后每一天的生活都会是这般境地,于是灰了心,丢了魂,只留下一具随人驱使的躯壳,以为这样就能隔绝世间的痛苦。

    这就是千崖钧想要的,他希望槐瑛也认清自己的命运,做这样的一滩软泥,任他拿捏驱使,助他宏图大计。槐瑛没有立场抱怨自己的处境,毕竟她姓槐,是血统高贵的大妖,变成泥也只会躺在小妖魔一辈子伸手够不着的地方,只要肯挨棒子就能吃到别人做梦也想不到的甜枣。她凭什么觉得苦?她哪有资格叫屈?

    真正委屈的人,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就像霖仙,一枚长针,就能将他钉入永夜。

    槐瑛缩在草堆里,忽然感到呼吸困难,心跳变得剧烈,仿佛要撞破胸口,耳膜也跟着发出鸣叫。仿佛有一双冰凉的手从混沌的脑海中生出,扼住她滚烫的喉咙。

    天知道,其实霖仙本来是能活的,只要槐瑛没去宫家,只要她早点回来。母亲把万花楼交给她照顾,她要照顾的小妖却在楼里受尽折磨——那个时候,她在和宫琴珩做什么?

    可她还能怎么做?她甚至没底气和宫琴珩谈条件,她的一切都是从别处借来的,只有案板上一身血肉是自己的。她怕宫琴珩,宫琴珩像一只老虎,太适合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在对方面前,她始终有一种客居般的畏缩。她没有权力让老虎拒绝捕猎,只能期待宫琴珩吃饱喝足后早些腻了自己,过了新鲜劲,就去和槐宁成亲。

    然后……然后她就没有用了。祖父一定会抛弃她,大概会把她随便找个人嫁了吧,母亲在千崖家恐怕再抬不起头来了,二夫人三夫人还会刁难她吗?……万花楼那些小妖该怎么办?会过回以前那样不人不鬼的日子吗?会有人照顾丹娘吗?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槐瑛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和堂父堂兄闹得你死我活?他们不是一家人吗?为什么一家人会走到这个地步?

    当然,这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要杀要抢才能生存,亲人转眼也会变成敌人,可她太软弱了,她忘不了,她做不到。

    她什么都做不好,一切都好难。她活到今天谁也对不起。

    空气变得愈发稀薄,槐瑛急促喘息,抖着手去袖子里拿药,但只摸出一只空瓶。

    霖仙的死状又阴魂不散地出现在眼前,扭曲的骨头,串起的眼珠,那两个漆黑的窟窿直直瞪向她,像诅咒一样,一遍遍念着娘亲。

    空瓶滚落在地,槐瑛捂着嘴,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她想吐。胃里翻江倒海,眼前天旋地转,脊骨变得很轻,几乎要飘起来。没有强大的灵脉支撑身体,所有不适的感官都变本加厉,令人难以忍受。她身强力壮,尚且如此煎熬,那些和霖仙一样孱弱的人呢?他们是如何经受这一切的?

    她觉得不对,哪里都不对。

    脑中似有一万只冤魂厉鬼在冲撞尖叫,人的脸、鱼的眼,与她见过的所有血肉混成一团,变成盘中油浇的荤腥。她抱起膝盖缩成一团,不受控制地去咬自己的手臂,牙齿嵌进肉里,很痛,但盖过了令人作呕的眩晕。

    ——又是病,她又犯了这种软弱的病,没有人能帮她,无法克服就会被淘汰。她很恐惧,更害怕自己的恐惧,扼住喉咙的手越卡越紧,要拽她进深渊。

    嘎吱一声。

    生锈的牢门被打开。有人走到槐瑛身边,推了推她僵硬的肩膀。

    “喂。”

    那人推了数下,没得到任何反应,忽觉手掌底下一片滚烫,终于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她使蛮力把槐瑛蜷缩的身体翻转过来,从交叠的胳膊底下剥出对方惨白的脸,对视上一双雾气朦胧的、涣散的眼睛。

    槐瑛根本感觉不到发生了什么,眼前耳边都似蒙了一层纸,纸上人影光影明明灭灭,好半天才能听见一点模糊的声音:

    “……喂!……你怎么了?……”

    冷冰冰的语气,是情儿吗?她发不出声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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