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归梦抬腿朝知州署衙走去,先路过朔北路转运司署衙。裴珩倒是没有另设住所,之前就住在此处内衙。
朔北路转运司署衙前,摆着两个青石石狮子,目光炬炬,耀武扬威。椒红大门上密布铜钉,大门紧闭,气派非常。两旁站着三对六个衙役,肃穆严整。
门口聚集了一群披麻戴孝,情绪激动的民众。
“狗官!”人群中的咒骂声不绝于耳,“不得好死!”
“说什么修水渠,都是为了敛财!”
“……”
慕亭云看着这一切,宛若开了眼,愣愣地说了句:“朔州民风,果然彪悍。”
此刻,他突然想起裴珩高中状元那年游街的场景。
那会他和师姐在泗水路二楼临窗雅间饮酒。
裴珩着绿袍,手持银丝马鞭,跨坐高头大马。一左一右同是着绿袍的榜眼探花。右侧的探花正是如今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夏时远。据说当日陛下很是犹豫,他想提裴珩为探花,又惜其余二人之才难出其右。犹豫来犹豫去,最后探花落在了夏时远头上。
榜眼也才二十五六,若按往常来说,也算年轻有为。偏偏这年他生不逢时,一边是大庆最年轻的状元,裴珩,才十七;另一边的探花夏时远,年十八。
这俩人生得又好,一个似高山雪,一个似人间仙。尤其是裴珩那副清俊孤冷的模样,越发惹人殷切盼望他能施舍一笑。
瑞京民众素好风雅,这一下竟争相来看。胆子大的女娘,甚至朝他们身上投掷鲜花香帕,一时之间,大道上竟被堵得水泄不通。
那时,师姐也在看向窗外。
当年的鲜花香帕,如今都变成了泥巴石头。
不知裴珩心里作何感想。
他看了一眼赵归梦,她脸颊的梨涡若隐若现,似乎是觉得这个场面很有趣。
在人群的最后面,有个身穿粗麻短衫的老头,跪在地上,面前是一堆正在焚烧的纸钱。老头涕泗横流,呼天嚎地,脑袋撞在地上砰砰作响,嘴里哭着喊着他的女儿。
“他,他,他在裴珩府前哭他的女儿那裴珩难不成……”
慕亭云震惊地睁大眼,又觉得不对劲:“裴珩在京师,想要什么样的女娘没有啊,他不至于……”
赵归梦朝那老头走去,单膝蹲下身来,捡起一盘竹篮里的纸钱,往火堆里放去,问道:“大爷,您女儿出什么事了?”
老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停下来,根本说不了话。还是他旁边的人替他解释:
“老刘头的闺女原本在春意楼里当厨娘,跟着一位从瑞京来的师傅学做南边的菜肴。她学得快,手艺又灵巧,常跟着师傅去各家府邸里掌勺。老刘头时不时去楼里看她,结果有一日,楼里的伙夫说她闺女被转运司衙署的人单独请去了。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了。”
慕亭云见着老头儿哭得实在伤心,问道:“这不是还没有确定人没了,怎么就烧上纸钱了呢?”
旁边那人道:“那不是十有八九吗,再说这纸钱也不完全是给他闺女烧的,还有给知州大人烧的。知州大人是个好官啊,就这样被害死了……”
她抬脚往知州衙门走,衙门确实比刚刚那个知州府邸大得多了。
他们来的时候,正厅有人正在议事。中间五短身材的是朔北路提刑官孙立耕,左手边是朔州通判,右手边是位绯色官袍的青年男子,正是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夏时远。
其余人林林总总,约莫有十一二人,坐满了整个正厅。听到戟雪门来人,众人反应不一。
赵归梦踏进来时,正厅内一片安静。为首的孙立耕头也未抬,低头饮茶。通判刚站起来,又看见别人都没动,又想坐下。可是已经站起来了,再坐下又略尴尬,一时之间竟在那半蹲不站着。
正当他满脸骚红之时,他看见大理寺少卿夏时远居然站了起来,朝着赵归梦微微颔首,道:“赵门使。”
在场诸人,除了提点刑狱公事孙立耕,就属夏时远官阶最高。他站了起来,其余人或许还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站起来,略略点了个招呼。
赵归梦目光扫视一圈,唯独略过了夏时远:“诸位大人,有礼。”
正厅最末尾还有张椅子,她随意坐下,道:“请继续吧。”
这话忒没礼,好像她是这里最高位的人。
孙提刑冷哼一声,不轻不重地搁下茶盏,看了眼夏时远:“夏大人果真谦谦君子,蒋相教得好。”
赵归梦笑着接下话茬:“是啊,或许提刑大人或可效法蒋相。”
他脸一沉,正要喊人将这不知羞耻不知尊卑的女子轰下去,就见慕亭云大步而至。
众人又一齐站起来:“国公爷有礼。”
慕亭云一面朝里走,一边随意地跟众人招呼着。待他走到最上首的位置时,孙提刑已经把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请他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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